生命中的过客3

题记：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写给外婆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你的话，我想一定是温暖。小时候冷，每年都是你给我做棉衣棉裤，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线活，不知道眼馋了多少小朋友。记忆里你从未严厉过我们，更别说动手了。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吵得我嗷嗷大哭，你把我搂在怀里，一边陪着我掉眼泪，一边告诉我以后不能这样了，直到多年后我读到一个词“温柔而坚定”，我想你的眼泪就是温柔，你的告诫就是坚定，这就是你的教育方式。吃饭不吃过河菜（隔着一盘菜夹另一盘），大人不动筷子不能先动，出门回家要打招呼......一个个类似民谣的教养被你口口相传，你从小接受私塾教育，从未有过学历教育，可是你却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教养。

        妈妈是你最小的女儿，我出生那年你已66岁高龄，你承包了我从小到大的棉衣，更在爸妈都忙的时候尽心呵护着我的成长。记得小时候你总问我：这次考的怎么样啊？我总是回答：差不多！你就笑呵呵的问：差不多是差多少？还是要努力啊！后来我越来越大，你不再问我的考试成绩，我知道你怕我压力大，而你能做的只是每次拍拍我的肩膀，拉拉我的手说说话，在大人们都关心考得好不好的时候，你却关心的是我累不累。高考前我瘦到108斤，你摸着我的脸颊说：你咋瘦成这样了？说着眼圈红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多大了在你这也是孩子。

        大学了，我离你很近，想起来那真是一段欢乐的时光。周末总是跑到你那里去，坐在你床上，吃着你的点心，你乐呵呵的坐在椅子上跟我瞎聊。春天暖气停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冷，你就让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背单词，还把我的大茶杯灌满了热水塞进被窝，我的衣服破了，你就坐在房间的飘窗上给我缝，那年的你已年近九旬，可是做起针线活依旧那么干净利落。

        我大学实习，每天要坐公交车上班，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支付宝，有一天没有零钱了，就找你要了一次零钱，然后整个实习期，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枕头边你放好的一块一块的零钱。我毕业工作，第一个月400元的工资，孝敬了你100元，你搂着我：“终于花到俺泓杰的钱了！”那年你已90高龄。从此每年你过生日，我都会给你拍一些照片，你也越来越喜欢跟我胡侃聊天。有一年夏天，我去看你，咱俩一人一把椅子坐着看电视，你抬脚放在了我腿上。妈妈看见说你这个老太太，我笑着摆摆手。你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腿，我也乐得享受祖孙间的这些乐趣，你忽然凑过来说：每年我生日你都给我拍照，今年还得拍啊！我说：好，我还得给你拍到100岁呢！说完，咱俩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年你已93岁，我觉得7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只是一眨眼的不只是时间，还有始料未及的衰老。2016年国庆刚过，你在卧室不小心坐到了地上，其实我从小到大见到过很多次你摔倒都安然无恙，这次小小的脚滑又算的了什么？我背你下的楼，用轮椅推着你去做检查，一切正常，没有骨折。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明媚，可是有风，妈妈还把你裹得严严实实，我们一路笑谈着回了家，可是情况却从那之后急转直下。你从卧床到半昏迷再到昏迷，只用了三个月时间，那年的春节，我塞给你红包，告诉你新年快乐，你都只是稍微睁开了眼睛看看我而已，我知道一切都不可逆转。

        在一个阴霾天，你离开了我们。我一路飞车从单位赶到你身边，可是我能做的却是把你装进袋子里送往医院的太平间，等安顿好后，带你回到老院。我的童年乐园已经破败不堪了，可是因为你又热闹了起来，可我知道这是这里最后一次的人声鼎沸了。你知道吗？主事的人说灵位前的男孩少，你所有的外孙都身披重孝跪在那里守着你，因为我们能为你做到比起你给予的简直微乎其微，那一刻可能只有那膝盖的一弯才能表达我对你的一切情感。我们常说盖棺定论，可当那个木板将要隔绝我们的一刻，我真想扑上去抱着你，因为我知道那一盖就是永远。那一天凯凯哥一边为我擦着眼泪一边哭，直到最后抱着我，一起嚎啕大哭。那一刻我们的泪水里都是与你的过往，只是那个护我周全的老太太却再也不会搂着我说：乖，别哭了，外婆在！

        三年了，依然没有释怀，当我为你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键盘早已是星星点点，本来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些东西，可是没想到时间有时候却是发酵剂，让一些记忆更加清晰，比如你说的：“乖，别哭了，外婆在！”是的，你永远与我同在，因为你早已在离开前在我心中种下一缕阳光，那么明亮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