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守儿童的故事|暖冬

冬日的太阳向来是难得的。

早上，有阳光爬上窗子，透过玻璃，轻轻摸着小川的脸蛋儿，弄得他痒痒的。但他并不想听太阳的话，而是翻了个身，将头蒙进被子里。

其实他早早地就醒了，今天可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忘记！可是现在他就是不愿意起来，直到阿婆叫了他几次，他才嘟囔着嘴，慢慢地从被窝里地挪出来。

他顺着饭菜的味道，直接走到灶房里。阿婆已经忙了整整一个早上，到现在还在忙着炖肉。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锅里的汤汁不停地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香气顺着锅盖边缘的小缝隙逃出来，钻进小川的胃里，弄得他心痒痒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阿婆见他乱糟糟的头发，就知道他没有洗脸，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拉着小川到院子里洗脸。小川听话地站着，任由阿婆用粗糙的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擦来擦去。等到阿婆给自己洗完脸后，他蹲在盆子边，看着水中的倒影，发现自己的两个脸颊红得像是苹果。

他在地上找到一根掉落的小枝子，在盆子里划来划去。一开始划得很慢，到后面越来越快，力气也越来越大，直到有水从盆子里溅到他的脸上，他才停下来。

他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就把盆子端起来，将水倒在了门口的小水沟里。

这时，阿婆叫他吃饭。他便顺手将盆子扔在了水沟里。他跑到饭桌前，却只看到咸菜和稀饭。他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油腻腻的饭桌前喝着稀饭，并发出很大的声音。阿婆看出小川的想法，便问他：“川伢子，阿婆给你吃点肉要的不？”

小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事实上，他已经吞了无数次口水。可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先吃肉，他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之后和他们一起吃。

吃完饭，小川就将大狗黑子放了出来。黑子才5个月大，是他爸爸从二舅舅家抱回来的。小川很喜欢跟黑子待在一起，他们一起去村子外的小河边，树林里。

小川带着黑子跑到村口的槐树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孩子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时地踮起脚，顺着出村的泥巴路向远处看去。

等了一会儿，有一个子高一点的孩子忽然大叫：“快看！有人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的孩子都挤了过来，有的甚至爬上了树，就想知道是谁来了。

小川也想看看，但是他实在是太小了，被其他孩子挤在了人群之外，只好在后面跳起来，尽力望着前面地人影。

人影越来越近，原来是村西秋秋的妈妈回来了。秋秋比小川小了两个月，她的妈妈和小川的父母一样在外地做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秋秋妈妈背着两个大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只手拉着秋秋，一只手提着各种各样的糖果。于是，在孩子们羡慕的眼光中，秋秋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脸上笑得像是花儿一样。

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孩子等到了爸妈，高高兴兴走了。小川坐在石头上，看着大人们带给自己孩子的糖葫芦、小玩具，悄悄咽了一下口水，默默记着这些孩子的名字。大旺、二明、秀娟......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在阳光下，他的鼻涕亮晶晶的，黄色的皮肤油油的。而黑子也很乖的伏在他的脚边。身边的同伴们越来越少了。不久，就只剩小川一个人了。他坐在石头上，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可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他有些坐不住了，便站了起来，从村口向村子外面走，走了一段路后又折回来，然后又走出去。他走了几次，最后停在了槐树下面。他抬头看看高大的槐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脱掉了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他准备爬上树去看看。

但他从来没有爬过树。这次，他用手抱住树干，双脚蹬着树干，想要借着脚的力量向上走，可惜他一个没抓住，直接掉了下来。黑子看见了，汪汪的叫了起来。而小川倒是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巴，然后鄙夷地看了一眼槐树，跑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有些倦了，懒洋洋地睡了过去。小川也被这睡意感染，在麦田里睡着了。

原野上很安静。一个孩子，一条狗，和悬在天空西北角的太阳，构成了一幅唯美而温暖的油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村子里传来了声音。

是小川的爸妈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来找小川了。

麦田里，一个小男孩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一只黑狗的身上，脸蛋红扑扑的，面带微笑，好像正做着一个甜甜的梦。

而在麦田的上空，飘扬着大家呼唤小川的声音，让这个冬天变得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