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波丽小姐（一）

“在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那群闹哄哄的学生鱼贯而入的时候，娜波丽从手提电脑的屏幕上抬起眼，红血丝转动一下，干涩且麻木。

一团闷热的空气卷着几个女孩子走在前面，后面的男生顺手把冷气关在咖啡馆内。稚气未脱的身体拘谨地待在衬衫西装里，拎住皮包、阳伞和一模一样的环保袋。“学士服出租”几个字跳进娜波丽眼里，啊，毕业生，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即将接受生活的疾风暴雨，娜波丽心想，说不清是因为不屑所以轻慢，还是因为羡慕所以嫉妒。

学生们点了便宜的下午茶套餐，然后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年轻的声音们身手矫捷，一个不经意就钻进娜波丽的耳朵里，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停了停，发现光标前的内容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娜波丽拿出耳机，继续跟PPT作斗争。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7点钟。她把白米洗过两遍倒进电饭煲。啊，这个小小的电饭煲，当年在宿舍里偷偷用它煮粥，煮红糖姜茶，她那个被自己的生理节律折磨的可怜舍友，每个月都有三天下不了床，小口啜着红糖姜茶看她煮泡面。啊，煮泡面，蜷曲的面饼在氤氲的热气中渐渐舒展开来，加一个鸡蛋，几棵青菜可爱地浮在红红的汤里，香辛料的气味兴奋地占据整间屋子。娜波丽忽然想起某一个晴朗的午后她在宿舍抱着公用电话机跟父母吵得涕泪横流，挂掉电话后那位舍友小心翼翼地说不要哭了，我煮了泡面咱们一起吃吧。

现在的娜波丽不吃泡面，她甚至不再碰冰镇的饮料。记得某次期末考结束后，一个同班的女孩在学校后街指着那间店铺眉飞色舞地告诉她“这家的芒果冰沙很好喝哟”，不过……是谁呢？娜波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芒果冰沙这样的心头好毕业后再没喝过，在每一个加班加点的夜里，她脆弱的胃需要一碗温热的白粥。

洗过澡出来，娜波丽觉得轻松，一个下午的腰酸背痛都随着泡沫被冲进下水道里。她打开衣橱拿睡衣，翻找间，看见学生时代的制服。白衬衫已经发皱，灰色裙子带着明显的折痕，上面还有当年自己歪七扭八缝的暗扣，胸章，别针，领带，一个不少，都静静地躺在一起，整齐而沉默，带着香皂和樟脑的气味，呵，旧时光的气味。发梢的水滴在裙子上，立刻变成一个深灰色的圆。她着急用手去擦，却来不及，水渗进布料，沿着纹理晕开成一块块水渍。

这些年的时光，比这还快，当年圆润明朗的少女转眼长成了现在清瘦沉稳的模样。白粥的香气渐渐溢出来，娜波丽捧着这身制服哭了个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