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我认识一个大哥哥，也不算认识，就是有印象。他大我很多，我上小班的时候他六年级。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当时他是敲钟的人。

那时候学校里还没有电铃，都是人手动的，那个时代里伴着我的悠悠钟声，到现在都还在记忆里。闭上眼，蓝天白云柳絮青草，都似活了过来。

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跟上下课钟声联系在一起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如果我知道，可能会连带着不喜欢整个学校吧。

无意中听到他的一些事情。不算罪大恶极，甚至还有人觉得他挺有脑子的，羡慕他们家什么都不用付出就骗来媳妇儿，骗来孩子。

听到那些八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刚咽下的香喷喷的腊肠都开始让我有作呕的感觉，到现在一气儿喝了好多茶那种反胃感都没有消散。

所以我不得不来这里写上点儿什么。

以前不是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心中总怀着些天真，觉得故事就是故事，写那些故事的人多少会有些刻意夸大，真实的生活里，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人。

但是现在这一切被打碎了，有所知觉的那一刻，我几乎生出了痛哭一场的冲动。

其实都是些俗套的事情，我不打算细细写，就简单概括一下。

那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先让自己女朋友怀孕，然后结婚了，中间过程我不补充大家一定能想到。

到这里还不算完，孩子生下后一百天，原本就心灰意冷的女孩毅然跟他离婚了。

他后来又谈了一个，还瞒着对方自己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就这样，他又把这个女的肚子搞大了，然后跟女方家里沟通，又结婚了。没有婚礼，就是扯个证儿再叫一桌人吃吃饭。

之后他妻子自然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大哭大闹了一通最后却也只能妥协。

就像命运的轮回，现在他妻子又跟他闹离婚，不过目前还没有离。

这事情我冷眼旁观，感想只有一个，想学散打，万一啥时候遇上他，先上去揍一顿痛快的再说。

不过就算再见，我八成也不认识他了吧。

这一串下来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妈也很高兴，现在孙子孙女都有了，羡煞旁人。所以会有人觉得他有脑子，一手空手套白狼耍得漂亮。

这一点我心悦诚服，这等心机这等算计这等心理素质，寻常人还真是学不来。

骗第一个女人的时候，对方暂时妥协，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我估计这是早打算好的。够从容够有勇气……但是她的孩子怎么办？

因为不受后妈待见，也不受亲爹待见，她的孩子现在还在奶奶家，几乎不见天日。我不敢说这个孩子就彻底毁了，但惨是一定的。

这个孩子，不管是把他当结婚筹码的爹，还是对他没有感情可能只是出于生产比流产对身体伤害相对较小的原因而把他生下来再丢给禽兽不如的爹的妈，都没有爱过他。

他没有存在的理由。

这是最让我痛心的，毕竟大人怎么样那是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他何必来到这个世上，何必从一出生就生活在黑暗里，生活在永远的敏感多疑自卑懦弱痛苦不安里？

有人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他该怎么过。我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家庭里，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不就是作孽吗？

原来这就是所谓原罪？孩子不是天使，而是由于各种各样的私欲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怜的祭品。

我想尽量客观，却没有力气抚慰这个世界，更没有力气安慰自己。

这一切让人恶心，但是这一切又是如此地合理，如果人们的心没有一道以道德为名的枷锁，那么作恶真的是再轻易不过。

不不，人们甚至不需要多有道德，只需要有自己的底线就够了。我们之所以能够坦坦荡荡地立于世间，那是因为我们脚踩着底线。

如若不然，我们怎么说服自己，我们这样的的人值得活在这个世上呢？

最不明白就是，那些伤害别人的人，居然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这对我来说不可思议，如果我做出了像他那样的事情，我可能就算不杀了自己也会……不，我一定会杀了自己，在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前。

而他的女儿呢，他的女儿又能维持多久这场破败不堪的婚姻？接近阴谋的掣肘和接近骗婚的隐瞒，始终是这位母亲心中的一根刺，不能拔出就会生长在血肉里，让身体流出脓血，再无可挽回地腐坏。

这种肮脏的基因，为什么要延续下去，生来就带着诅咒的孩子们，又怎么能在这诅咒中正常地成长起来？

我应当觉得揪心，但这一刻居然没有。

也许是我少见多怪吧，世上本来就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我兀自愤慨不平，说到底还是修养不够。

不过若是我以后真到了能做到见怪不怪的时候，这种修养会不会让自己恶心。

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现在回看我写下的字，忽然意识到“孩子是无辜的”那里，我心中竟是隐隐觉得，那个女的不如流产。

但是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理由，也不是谁都神经病到不在乎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生命，就为了所谓的“干净”。

人生如蝼蚁，命似蜉蝣，私以为追求自己所追求的，少作孽，不强求，无愧于心地度过这一生，就够。

不要光长脑子不长心，没有心的脑子，还不如尽数喂了蛆去，那才是最合适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