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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7

2018-01-18  本文已影响7人  青衫明珂度春陌

    我走近她,叫了一声巧飞。她几乎是瞬间扑过来,捉着我的双手摇了又摇,对她的伙伴们说:“这是俺小学时候的班长,学习可好了,当年俺们还坐过同桌哩”,其他几个妇女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巧飞竟然还正经上过学。她啐了一口,丢开那几个妇女,带着我走到一座青石小桥旁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

    我们面面相觑,都尝试着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了。十余年的时光像海浪一样,遗留的那点微薄回忆成了沙滩上的脚印,轻轻一抹,什么都没有留下。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我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住,当年你的班长被撤销,是我去老师那打的小报告”。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漫不经心掠了掠蓬松的红卷发,一个眼神斜睨过来,还是当年那样的孤独而睥睨,又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她碎碎絮叨起来,我才明白,她当年之所以那么痴迷于织毛线,并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换钱补贴家用。当时她的小弟弟出生,母亲产后落了病根,干不了重活,天天躺在床上,瘦成一把干柴,却想喝口肉汤都没有。她大姐找了份织毛衣的活计,计件算钱,她们三姐妹不分白天黑夜织了一大堆毛衣、毛线靴、手套围巾,能换个几十块钱,狠了狠心杀了家里一只鸡,给她母亲买药熬鸡汤,才挨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代价是,她被开除了。

    她的父母想尽了办法,给校长下跪过,去找村长求过情,她自己也磕磕绊绊写了一篇检查,甚至跑到班主任那告了我一状,试图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的学生生涯,在小学三年级就戛然而止了。

    “你没变,还是那个样子,白白净净,瘦瘦的,就是多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更有文化了”,她细细打量我,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我看了看她的浓妆艳抹,她的黑色的低胸紧身纺绸衬衫和粉红色蕾丝超短裙,一双大红色的细跟高跟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笑着:“你也变了,比原先好看多了,怎么样,当贤妻良母的理想实现了吗”,她满不在乎笑了笑,拨弄了一下耳朵上的金坠子,淡淡地说:“孩子都生了俩了,算是实现了吧”,一个如丝媚眼又习惯性抛过来,我开始尴尬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远远地,有个带着灰蓝头巾的老女人叫着她的名字走过来,直接把个拖着鼻涕的男娃扔进巧飞怀里,头也不回就走了。孩子似乎是饿了,哭得声嘶力竭,巧飞一边骂着讨债鬼,一边直接撩起衣服,掏出一只小麦色的丰润乳房,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恨恨拍了几下,我们面前,有人扛着锄头走过,状似不经意,却一个又一个眼风连绵不断递过来。我觉得如芒刺在背,几乎坐立不安,巧飞却淡定地好像她面前仅仅走过了一群绵羊。孩子终于吃饱了,停止嚎哭,打着带着奶腥味的满意的饱嗝,。

    又索然无味拉了几句家常,我便告辞了,巧飞抱着孩子,站在青石桥上送我,走得远了,还能看见她在挥手,我突然响起张爱玲《半生缘》里那句话,我们回不去了。一瞬间,有点矫情地想落泪,隔着模糊的泪光看过去,现在的巧飞和过去的巧飞似乎重叠起来了,多年前,她背着小弟弟,多年后,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渡船,把一代又一代人送到彼岸,却没有人问船是否辛苦。

    我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可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这么多年了”,她漫不经心的脸上在那一刻似乎微有动容,她咧开嘴似乎是想笑一笑,殷红的嘴唇,雪白的牙齿,但那一笑,还是有点过去的影子,那个活泼热情又带点圆滑狡黠的巧飞活了过来,又瞬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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