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活着

2023-10-20  本文已影响0人  白山黑水村人家

我家餐桌上有一盘城里朋友谁也认不出的食物。

乡村人管这整件事叫做活着。

城里人多得是完全不懂乡人活着的办法。

乡人却大牙一摆有的是底气赶向高楼林树。

乡村人把最灵动的气息收进了糟糠的外表里。变成活着的宝藏。

把这一个盘子丢给摄像机镜头,它竟然直接告诉你这叫食物。它认得出这乌漆嘛黑的东西。

为什么说是竟然?我让我的表哥表弟打开那价值五六百的手工笸箩,看一眼里面的盘子,认不认得是什么吃的。他们全部傻住了。

听他们说,他们脑子里一开始都以为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或者道具零件。随手放在厨房盘子里,沾到了食物的油。

人都不认得的东西,相机照片的识别搜索系统却认得出。真是厉害。

他们告诉我,你拿这东西拍一张照片给我发过来我看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我发给我的朋友。

一圈子的人都不知道。

这是海鱼。

大海退潮的鱼,给了内陆。

村人有技术的从湖里捞上来的馈赠。

海鱼一般在两三月份,七九月份,内陆水涨的时候,凭借自己的体型和力量,越游越远离深海,靠近人的生活。

村人湖赶海鱼。捞的时候还要放生一些。就好像对待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他们走错了路,只能心疼一些,费力气存有怜悯爱心送去对的地方。

江西省余干县的一个小村庄,是我外婆的故乡。

许多江西人从不出省谋生。偏爱农田。江西是一个地广的农村根据地。

除去有名的鄱阳湖,江西省内还藏着好几个明珠。

外婆总说,女人不能离家太多。所以她都是早上出一趟门,晚上回来。也从来不会出去旅游。

外婆还总说,女人不能离家太远。所以我总有一种感觉,外婆就是家。她的身体是一座房子。静谧地和墙壁地板家具锅碗发出同样频率的声音。

从我的外婆出发,坐两个小时大巴,有两个相邻近在一起的湖泊。

每年“赶湖潮”的时候,外婆都会亲自下海,捞上来的鱼全都从鳞片反着金光的美物变成了最漆黑干硬的鱼块。

我们这几个村子的人,从来都不是蹭留在湖里的鱼最多的时候赶去。而是趁着鱼都从湖尽数回归大海的时间已经完成以后,去看看大海最后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村人还过着把现金成捆藏在厕所里的生活。最好的东西要和最坏的放在一起。最坏的就是别人都看不得进眼睛里的。这样才会丢不了。小时候,妈妈劝外婆把钱存进银行,被外婆狠狠骂了一个下午。

外婆说,银行是大家都知道了有钱在的地方。所以要请保安,所以人进出银行还会被盯上不安全,所以新闻频道总是放银行的事。

那是话不多事不多的外婆最有气势的一次发言。给我的童年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剩下的,就是这盘干硬的鱼块。只要外婆还在,我们总能吃到这样把精华收敛完全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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