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

有一对穷困的愚夫愚妇，并肩而行。忽然夫人在草丛里发现一枚鸡蛋，便停步拾起，如获至宝，良久发呆。妇惊疑地问，想什么呢？夫喜形于色地说，我在想，这个鸡蛋我们用来孵鸡，鸡又生鸡，不用几年我们家就鸡鸭成群，有几千上万只了。妇又问，然后呢？夫说，然后我们靠鸡生钱买牛买马，买田置庄。妇接着问，然后呢？夫手舞足蹈地说，然后我们就有了万贯家财，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妇最后问，你最想买什么？夫得意忘形地说，那还用说，挑最漂亮的买上几个小妾……夫话末说完，妇就当即立断，手起一掌，打碎了夫手中的鸡蛋，然后，决然而然地说，趁早打消你这个坏念头……

欲望是人类唯一只会疯狂滋长，却不能自行消退的东西。愚夫愚妇如此，达官显贵如此，甚至连享尽人间绝福的皇帝也莫不如此。

这就是普遍的人性。穷困潦倒时想天天能喝碗稀饭，能喝稀饭了又盼着大鱼大肉，有了大鱼大肉又想有山珍海味。当了小官，想当大官，当了大官，想当宰相，当了宰相，还想当皇帝，而当了皇帝还想长生不老。

“上海的大学，对人讲文学，认为文学当描写永久不变的人性＂。这是鲁迅先生曾经批判过的。但批判归批判，人性并没有因名人的批判或肯定而稍加改观，甚至连几十百万年的进化也耐何它不得。小说以人为中心，其实是以千变万化，形态各异的人性为中心。而同一的人性因人而异，可以说世界上有八十亿人，便会有八十亿形形色色的人性表现。再有能耐的文学家穷其一生，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就像从浩瀚的太平洋里钓上一条或两条小鱼一样，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