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相——扫街老人

       清扫我们门口的环卫工人，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头。我从来没去想过，他为何那么老了还要出来打扫卫生。环卫工人的工资很少，可是工作量却又很大。如果是在农村，到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会每天蹲在街头晒太阳，起码不会去干这样一份苦差事。

        那是一位清瘦的老人，个子不高，腰也直不起来，几乎弯成了90°的角。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脚都抬不动，每次经过我们门口，我都能听到他拖拉着鞋走路的声音。有时候脚上也会穿一双跟他年纪极不相符的运动鞋，这保准是他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他从来不与我们说话，总是弯着腰，埋着头，自顾自地打扫着地上的卫生。似乎这个世界都与他毫不相干。

       对于这样一个没有过任何交流的人，我是无感的。无非是看着他年迈的身影有些怜悯。

       有个阳光极好的上午，我带着孩子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玩剪纸。剪下来的碎纸屑难免会被风吹散。我本来是想着，等孩子玩完了，再用扫帚一起打扫打扫。毕竟我也不是随便乱丢垃圾的人。

       过了没多久，扫街的老人拖拉着他那双沉重的鞋子走来了。还未等我开口解释，他略带埋怨的语气对我说：“别跟孩子在这里玩纸了，让风刮得到处都是，我扫都不好扫。”说着指给我看，纸屑确实被风吹远了。

       我顿时感到有些羞愧，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平白增添了老人的工作量。于是立即放下手中的剪刀，并把碎屑给打扫干净。

       隔壁的几个邻居看到这一幕，觉得老人这样说话并不妥。意思是打扫卫生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为什么还要责怪我们乱丢垃圾，我们这些住户可是每月要交卫生费的，凭什么不能享受这个待遇。于是越扯越远，这个说老头子打扫卫生根本不干净，那个说他们门口的纸箱子都被他捡走了，另外一个又补充说老人脾气也不好，对人很凶，经常责怪别人乱扔垃圾 。我只是觉得有些羞愧，并没有想抱怨这位扫街老人，于是赶紧退出了他们这场七嘴八舌的吐槽。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往外面乱丢过垃圾。而且属于我们门口的卫生，我也尽量保持干净，自己主动清扫。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人不在这里打扫卫生了。我猜测，他一定是年纪太大，干不动了。是啊，也该休息休息，安享晚年了。

       偶然一次，我在药店里又遇到了那位老人。当时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布袋，打开布袋里面还有一个方便面袋子，方便面袋子里裹着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买了几盒药，几乎花光了他袋子里所有的钱。

       营业员看着老人有些可怜，便问了老人几句家常。他这才向我们娓娓道来。

       老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些药是买给他老伴吃的，老伴检查出了胃癌，已经时日不多，现在全靠这些药来止疼。他因为要照顾老伴，所以最近一直没出来工作。

       营业员又问老人有几个孩子，孩子们可曾帮着照顾他生病的老伴。

       这一次老人沉重地埋下了头，越说越伤心。

       老人有两个儿子，年轻时候赚了些钱，帮着两个孩子娶了媳妇，买了房。现在儿子们都有自己的家要照顾，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照顾老伴，花钱治疗，都要他们自己承担。

       后来老人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别的话，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向我们摆摆手，意思是养儿子不中用，老了他们也不会管的。

       我分明看见老人眼角有泪要流出来。没想到，他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再见老人重新回到清扫卫生的岗位，已经是几个月之后。我宁愿希望他是因为没钱给老伴治疗，才又出来工作的。但其实是他的老伴已经离世，不需要他在家照顾了。而生活还要继续，他还要做这样一份苦差事谋生。

       看着老人扫街时孤独羸弱的身影，我多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保持好卫生，少让老人受一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