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徒刑--组诗

1.爱人

这星球无聊得紧，直到

潮湿生出蘑菇

波涛卷起鸥鸟

泥水造成男女

或者我

第二次离开热带

用棒槌说服众人

带你去寻一孔石洞

朝阳，也朝向星空

夜晚会寻回苹果

和粗暴的闪电，点燃密林

不要出声，安奈加尔拉

不要惊扰了青春的塔穆斯

夏天已经到了

我听见你，袖子里流淌的

晴朗的啼鸣

你看见我，眼睛里游荡的

碧波摇曳绿叶的影

乐园的弃民啊

攥住藤条和长矛

我和你

要彼此怀恨

要长久拥抱

2.奴才

王欲建一座通天塔

向东方天庭的统治者

寻一剂长生不老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五湖四海的工匠

次日抵达陕北高原

要筑一座高塔呦

通往神的居所

顺山倒了整片落叶阔叶林

要筑一座高塔呦

通往极乐园

遍地窑烟炽热了北半球

上帝一周只工作六天

女娲造人还用藤条偷懒

实在不行歇会儿

兄弟来，抽根儿烟

一级一级向上的台阶

尽头是王的帝都宫殿

你叫吴二，我名陈四

咱俩一块儿闹革命

改日攻破咸阳城

三百余里阿房宫

烧毁

五十万相将侯王

绝种

封侯拜相大成功

3.围城

田野埋藏麦子

云翳隐没翔鸟

九月在地平线上

驿使未及送达的讯息

骅骝银戈金甲

十月须加倍小心

巨炮云梯攻城锥

疏漏的城防，空虚的谷仓

细作和反贼

雪霁夜遁走了素衣白马

刀笔吏的窄肩膀

撑不起倾颓的北辰

最好觅得下一口安稳井水

背诵柳永

战事汹涌在援军之外

绷紧高墙，腰带和心脏

腊月是一只接着一只老虎

太守的脸冰冷又温暖

雨水掠过城池

和结队北归的鸿雁

烹一碗最后的晚餐

草木失去春天

禽兽剥离皮肉

人们交换稚嫩的同类

为尊严牺牲尊严

三月吃光了腿部肌肉

城上士兵靠墙垛站立

靠结痂的双眼

王师旌旗覆盖四月的沙场

背城一战呵

希望就在眼前，可

肚里盛的，血里流的

沉甸甸

4.囚徒

十九世纪的上帝死了

在第七日

杀戮可以获得奖赏

异族的征服者和失败者

父亲在海上枯萎

奸淫母亲的罪人

把姐妹卖给上流社会

将兄弟送进资本工厂

我在大街上游荡

日日夜夜

挥舞着拳头的标语

没有手臂，没有口号

音乐喷泉没有高潮

我打开女人的房间

和人民公园的图腾柱

离开北温带

给我酒，狄俄尼索斯

给我速朽的灵魂

给我波提切利的春

给我巨石，西西弗斯

给我漫长的中世纪

给我三十枚银币

把我找到，陌生人

把我关进巴士底狱

把我钉上十字架

把我忘掉，妈妈

把我遗弃在救济院

把我丢下第九层

春天来了

我还会发芽吗

5.大洪水

向晚寻一间酒馆

朝归渔的湾口

梅子黄了

今夜有雨依旧

敬爱的大嫂请燃起一盆火

行夜人该熏一熏伤感

灯塔明亮

海风沉默

久违的好时光

喝完下一杯就回去

男人们

嗷嗷待哺的家庭

我独自上路

撑一把黑伞在窗外

合上院落里的枇杷树

睡不着的孩子们聚拢过来

爬进酥软的烛光，这里

有一个故事关于我

关于你

关于天空之下

海洋环抱的大地

明晨载咱们出海去

带上黑狗共白狗

带上公鸡并母鸡

带上阴晴与生死

带上对错同高低

还有那双雪白鸽

飞来又飞去

6.等待

盘古苏醒之前

混沌是狄拉克之海

天空尚未产下太阳

夸父不会奔跑

我没有你

魅惑的歌声来自角落

荒岛在沙漠搁浅

空荡荡的游乐场集体上吊

暖树争夺早莺

流水领先百舸

我遇见你，自然而然

单车在雨夜出走

橘猫和少年的安乐窝

新鲜的灵魂加入图书馆

我约上你

周末去看望阿黛尔的生活

蓝色适合晚安

蜗牛角战争宣告结束

南柯卢生业已醒转

我看完路边的一盘棋

你没有出现

大风浮起白茫茫的原野

你终将出现

如露亦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