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年,离你回来的两年还有多长时间?
《-》
我叫安蓝,暖安蓝。
18岁的时候,我告诉沫,我一定要去海南岛,那个传说里有天涯、有海角的海南岛。
《二》
遇见沫的那个下午,是个晴天。
天空非常得明亮,是一种空旷的蓝。
蓝的像一种疾病,一种难以治愈的疾病。
我坐在小镇的咖啡店里,因为约的人还未到而百无聊赖的转动着胳膊上的银镯子。一米细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洋洋撒撒的射向咖啡桌,在我面前形成一片淡淡的阴影。我抬起头习惯性的微微眯着眼。小镇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照得我微微催眠般的眩晕。
突然的就看到,湛蓝湛蓝的天空里,有白云像棉絮一样一大团一大团的疾速掠过。
沭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里的空气尘埃飞扬。
窗外的梧桐树招摇着绿色的大叶片,像一个寂寞的手势,我的眼睛一阵锐痛。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疾速而过的出租车颜色。
一抹殷红从天而绛。
黑暗像潮水一样,向我兜头猛扑过来,眼前飞舞着黑色的阴影。
在那个夏末的沉寂午后,整条大街上的人都蜂拥而至,围观这起意外的交通事故。
我跌跌撞撞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的手指一直轻微而持续的颤抖,以至于我只能交握着自己的双手,而不能拽起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女人。
女人的手里紧握着得是一只融化的只剩下蛋筒的冰激凌。
三分钟前,女人对我说:“暖暖,我给你买冰激凌,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三分钟后,她离开了我的世界。
那个女人是我的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
《三》
在那一片明亮刺眼的深蓝天空里,那是我第一次遇见沫。
那片寂静深蓝的天空已经被喧闹的人声污染了。
沫就那样逆向走在阳光里,穿着碎花棉布鞋的小脚踩碎了一地的阴影。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把我颤抖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蜷缩起来,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我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闻到一种浓烈的熟悉的香水味,恍若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后来,我才知道她们用的是同一种牌子香水,有一个吓人的名字:毒约。
《四》
那个夜晚是我第一次看见洛安年。他是一个短发,喜欢穿黑色衣服,只抽58牌香烟的男人。他是沫的男人。
他开着小镇最大的一家酒吧。酒吧有一个好听的名字:BLUE.
他告诉我,他喜欢这个名字。BLUE.你的舌头轻轻打个转,又回到最初。
好像一种轮回,非常空虚。
《五》
那是我第一次单独和洛安年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接因为公务出差回来的沫。
可是由于航班晚点,我们没有接到沫。
从飞机场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秋季的深夜,这样的雨,常常让人措手不及,而又缠绵。
他拿出58牌香烟,然后用手心拢住火柴,点燃了烟。
就这样夹着烟,两个人茫然的走在大街上。
秋天深夜的大街寂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偶尔的,有冰凉的雨滴一滴一滴不间断的打在脸上,凉凉的,像淌不尽的泪滴。
最后他执意带我去吃饭。在流水般的音乐里,在彼此的视线和语言里,这顿饭我们足足吃了三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他坚持带我去他的公寓楼。
《六》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在西郊的房子。
公寓楼阴暗的楼梯,淡淡的灯光,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我就那么的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带着一点点落拓不羁的男人,这个让我可以轻易喜欢上的男人,这个沫的男人。
他的短短的头发,他的黑色的衣服,他的……
突然得,他转过头来,疑望的看着我。
直到我发现有温暖潮湿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心里,几乎是在瞬间,所有刻意和压抑突然崩溃。
他无声拥我入怀,激烈近乎粗暴的堵住我的嘴唇,似乎想要堵住我的眼泪。
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感觉到窒息般的激情,淹没了理性和无助的欲望。
他的气息和拥抱覆盖了我。
暖暖。他低声说:为我把你的头发留长好不好?
暖暖。他叫我暖暖。妈妈走后,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呢。
沫只叫我蓝。
《七》
突然得,就想起了妈妈,那张倒在血泊里的脸,思念开始肆无忌惮的漫延。
妈妈。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有一头漆黑的长发。
可是,在她最美丽的年华,她爱的人却不有在她的身边。
那个男人,我没见过。
我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他曾经喜欢她长发倾泻下来的样子。
他给了她许多无法遗忘的记忆和诺言,除了承担。
《八》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起床回了家。洛安年微倔着小嘴,微翘的捷毛在灯光下睡的像个孩子。我没有同他告别,亦没有亲吻他。只是轻轻的带上了公寓的门。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深秋的大街上,只有风和树叶缠绵的声音。因为刚下过雨,所以空气清新异常。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拉上窗帘,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这是我最喜欢的休息。
晚上的时候沫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蜷缩着躺在床上,身体一直在轻微的颤抖伴着低低的哭泣,是那种压抑的哭。
我走过去,安静的抱着她,不说任何话,因为我知道有时候语言太过苍白。
她痛哭如婴孩,面对墙背着我说,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我拽着她的头发,狠狠的说男人是不可靠的,他们只是需要女人,并不是爱女人。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冬天的时候,我要去海南,我会带你走的。
《九》
有谁会相信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洛安年。
小镇的冬天开始越来越进,天也开始越来越冷,偶尔会刮起大风。
这样的时候,我便会想起那个迷离的夜晚,在黑暗的楼道上,洛安年霸道野性的气息,激烈的亲吻,温柔的疼痛。
这是我唯一的男人,可是他不在我的身边。
我开始想念他。
当冬天第一场雪花飘落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想要去南京两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就留下来。
我轻轻的微笑,然后说:我爱的是沫,所以我不会嫁给你。
我说,你走后,我会带沫去海南岛。
我听到电话那边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切突然寂静无声了,因为我挂断了电话。
《十》
洛安年离开的那天,天空飘着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像飞舞的精灵。我去机场送他。
他背着包,伫立在喧闹的人群,苍凉、寥落的样子。
他说,你想让我走,我走便是,两年以后我会回来,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有嫁人,我要娶你,定然带你去你想去的海南岛。
两年以后你还会这么想么?你还会说要娶我么?
他轻轻的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泪光闪闪。
他说,就算下一世轮回,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楼道里我回头,你看我的眼神。
我微笑。
他又一次拥抱了我,熟悉的气味,我唯一的男人,他在我耳边喃喃的说:我爱你。
他走了。
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十一》
当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微微隆起。我决定去海南岛,带着沫一起走。
我们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
是那种耀眼的蓝,看一眼,五脏六腑像是被洗过一样洁净。
我和沫坐在候机大厅里。
那天的她还是穿着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碎花棉布鞋。偶尔的,会有大厅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花瓣一样皎清的脸上镶着一对洁净的单眼皮,一点点的化妆也无,却有一种素面朝天的美,是那种没有丝毫矫柔造作的美。一头漆黑的长发,在脑后用彩色丝线松松散散的扎着马尾。很随意的那种,却有一种苍凉的美。我的沫不管怎么打扮都是美的。
她轻轻的靠过来,头发拂过我的脸颊。我闻着她的气息,那里有太多是我爱的人的气息。
我把手轻轻搭在自己腹部,我习惯了这个动作。我还没有告诉沫,我已经有了孩子。
候机大厅里放着的是我和沫都喜欢的歌,破碎丝绸般让人伤感的声线,缠扰心脏。她唱: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爱过你……
那首歌一直在翻来覆去的唱,好像不知疲倦。唱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久到让我忘记了时间,直到我发现有保安涌来,人群有骚动,直到我闻到很浓烈的血腥味,直到沫轻轻的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我身边飘然滑落。
我看到她手腕上支离破碎,手腕上的银镯子已经被血腥弄得不成样子,脸色是一种素白。
沫死了,以她的方式离开了我。
《十二》
海南岛,我没有去成,因为小镇有太多我爱的人的气味,洛安年,沫。
我开始想念洛安年,想念沫。
怀念我们初遇的时候,我开始习惯无聊的时候,在阳光下一个人把手指头一根一根蜷缩起来,然后放在右手心里。
《十三》
洛安年给我写信,他说,
他一切安好,只是在那些阳光温暖的日子里,总是会想起沫,想起她的眼泪,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想我带给她的伤害。
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也许我们早就结婚,过着平淡而安静的生活,即使偶尔会觉得有点寂寞。
很多个不眠之夜里,我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如果宿命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爱你。
《十四》
小镇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特别早,也特别冷特别冷,以至于总是怕冷的我早早的就穿起了棉衣,一整天一整天的把自己窝在出租屋里。生活平淡而安静,偶尔的会写很多很多的文字来转取更多的稿费以供养我即将出生的宝宝。
《十五》
在我临产前的一星期,我给洛安年打了点话。
他很意外,他叫我,暖暖。
电话里。他的声音似乎很疲惫,略带苍桑。
他问,暖暖,你好么?还有沫,沫还好么?
我说,洛安年,我想对你说几件事。1我的母亲是沫杀死的。2沫是我的亲妹妹。3沫在机场自杀,已经死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和我说话,我再说以下几件事。
电话那一端开始沉默,我静静的听着。
往事一幕幕。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下午,为我买冰激凌的母亲是因为看到沫手上的银镯子,在匆忙的追赶中,没看清不远处驶过来的出租车。
镯子是父亲送母亲的。
当年,父亲用一对银镯子和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圈住了母亲的心。
母亲也因此陷入了一场无望的爱情,从此残废。
她想要抓住一些东西,所以抓住了我和沫。
那一刻,幸福被摧毁的灰飞烟灭。
从此,生命变成了一场背负着汹涌情欲的漫无尽期的放逐。
我们相信爱情,爱情背叛着我们。
我们相信真理,真理欺骗着我们。
终究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母亲为妻的男子还是弃我们母女于水声火热不顾,从此一去不复返。母亲万般无耐之下,含泪送走了戴着镯子的沫。
从此,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可没有狠心的娘。母亲也曾在许多个想沫的夜里泪如雨下。
所以才会在看到戴着镯子的沫时,匆忙的追赶中没来及看清不远处的出租车。
我听到咔嚓的声音。是洛安年挂断电话的声音。
我微笑着放下电话。
我总是这么奇怪,难过的时候只会微笑,也只剩下微笑。
《十六》
夏天快要来临的时候,我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有着明亮的眼睛,很长的捷毛,漆黑的头发,湿湿的搭在头上。
孩子很调皮。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常常抱着孩子,沿着小路一直走到郊外。那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空旷的田野。开满许许多多的蓝紫色小花。很多时候,我会抱着孩子坐在草丛中间,孩子总是调皮的伸手抓它们,然后露出天真的笑脸。偶尔的,我会用手摘下一朵蓝紫色小花插在自己的头发上。漆黑浓密的长发,已经像水一样地流淌在肩上。
我又等来洛安年的信。他说,暖暖,我可能不在回来了,我和一个有着和你一样眼神的女孩同居了,虽然我不爱她,但是我想时间久了终究会爱的吧。
我继续微笑着看信……
这里的天空很美,很清澈,很蓝,阳光寂静而温暖,透过绿色的树叶,像水一样的倾泻下来,风一吹,会觉得有许多飞舞的精灵。。我想有些事情是在劫难逃的,遇见你,是在劫难逃的。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我想我是可以把你忘记的。我相信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希望你幸福,暖暖。爱你的洛安年。
有温暖的眼泪流淌在我的手指上,信封开始变的潮湿。孩子用手抓它们,空气里,便有撕碎的纸张像雪花一样片片飞舞,孩子笑得像个天使。我想,她会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子。有漆黑的眼睛。长长的捷毛。
我开始回信,不知道写什么,就把白纸寄给他。
洛安年,我唯一的一个男人,我爱着的人里面唯一活着的一个,那个给了我一个孩子的男人。我会继续用无字的白纸告诉他我的爱情。
可是,洛安年,离你回来的两年还有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