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深夜的中巴友谊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2013年年底,是澳洲的晚春时节,一切都在霏霏细雨中欣欣向荣。
一个放晴后的下午,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在我们学校的球场上打球,一下午的挥汗如雨之后,已经有点走不动路了。就在这时,之前认识的一个好哥们给我打电话,说,“郭德纲又来墨尔本了,今天晚上有他的专场相声,我手头上现在正好多出来一张票,你要不要一起去呀?”我虽然对郭德纲并不是特别感冒,之前虽然在电视上看到过他的相声片段,但是还从来没有去现场看过。心想在国外待这么久,我也很久没接触到中国那些曾经熟悉的东西了,既然朋友盛情邀请,何不也去体验一把在异国他乡听中国相声的感觉。于是,我就欣然答应,但是由于我们学校是在墨尔本郊区,需要先做汽车,再换乘火车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达演出大厅所在的位置。而演出七点半准时开场,时间不等人,于是我匆匆上了路,赶往市中心的一个很有名的演出大厅。
到达那里之后,跟朋友会了面,就一边叙叙旧,一边一起匆匆进了场。整个演出从差不多八点钟开始,一直到近十点半才散了场,我们后来还打算去舞台旁跟郭德纲于谦他们合个影,但是无奈人太多,都围着让他们签名,我们就远远拍了几张照,中间耽误了些时间,当我跑到市区火车站FindersStreet Station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一看列车时刻表,还好还有最后一班火车回家。那时,朋友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回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冷清的火车站里面的长凳上等着,深夜的海风一吹,将我一下午的疲惫全吹回来了,顿时感觉昏昏欲睡。猛然间听到身后有火车的轰鸣声靠近,我下意识地一下子弹起来,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钻进了一节车厢里,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双手裹紧了一下衣服,接着刚才的睡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我的耳边又能听到列车上报站的广播声。我抬头看了一眼列车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显示的站名是“Bentley”,“Bentley?这个站名既熟悉又陌生,我回家的那条线路上好像没有这一站吧,但是,我怎么老觉得见过这一站。”
这时,我猛然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我上个月找兼职工作的时候来过吗?这是完全不同的火车线路啊,我上错车了!恰在此时,火车也正好到站了,我拿开车门就冲了下去。环顾四周,一片荒凉,黑暗中似乎只有这一个小的站台伫立在这里,澳洲的火车站大多都只是一个简陋的木屋,可不像中国的火车站,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流涌动,熙熙攘攘。此时,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12:30。四周几乎是一瓶黑暗,只有车站里面有几点灯光,和远处一个与火车轨道十字交叉的公路上有几点路灯和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的车灯。我虽然之前来过这里,但是,我此时还是很难分辨自己身在何处。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地图,看能不能分辨出回家的路,说不定来能走回去,但是查完之后,意识到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如果是开车也至少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到,此时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我该怎么办?
这时,我首先想到的是,看能不能在路上拦到一辆经过的出租车。于是,我飞快地跑到十字路口,看着深夜当中,偶尔飞驰过来的探照灯,竟没有一辆车顶有TAXI字样,因为我从来没有在澳洲打过出租车,因为出门就有公交车,何况这里的出租车收费也是贵的离谱,一般没有紧急情况,没有学生会想到打出租车。我后来才意识到我可能是需要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他们才能专门派出租车过来接我,因为这里是郊区,地广人稀,出租车不可能像北京上海那样满大街到处跑来接活,那样效率太低,成本也太高。但是我也并没有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啊。
深夜的风刮过来,越发觉得刺骨。我于是沿着公路往前走,稍微暖和点,同时也四处张望着,不管是什么车,看到车我就挥手,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载我一程。但是,我这样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夜越来越深,路似乎也越来越长。一路上,我甚至看到街对面有两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在盯着我,他们不发一语,让我不寒而栗。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很有可能更荒凉。我想还是回到火车站吧,那边至少有个坐的地方,晚上要是下雨啥的,至少不会淋到。我当时已经做好露宿街头的准备了。我往回走的还看到街对面,有一家杂货店,还亮着灯,应该是老板正准备打烊。我走过去一看,门是锁着的,里面深处,有一个白人老头在那里正收检东西。我打算走过去,问一下你们的店主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因为门是玻璃的,我敲门,敲了几下之后,他注意到了我,我们俩相隔甚远,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得出他眼神里面的警惕。我隔着玻璃喊着,“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知道出租车公司的电话是多少。”我喊了几次,他好像也听不太清,而且也并没有任何走近的意思。我也只能放弃了。
此时已是凌晨1:30,而我的手机也只有一丝电,因为带了墨尔本通行的交通卡,所以身上也只有十多块澳币的现金。
我只能悻悻地往回走着,此时我的焦急也渐渐转变成了无奈。当我走到火车站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我在狭长的大厅长椅上坐下,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切静谧,悄无声息。我此刻脑中也进入了漫游状态,想着门廊外面地草丛中,铁路轨道地黑暗处会不会出现很多小精灵冒出来,这是一个本属于他们的世界。
我的正前方是一个咨询窗口,里面空无一人,灯光从窗口的透明玻璃照射出来,这时,我看注意到那个小房间里面还有一扇门,那门好像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
“难道里面有人?”我不禁在想。我起身走到窗前,用试探地语气喊了一声,并没有任何回声。我再敲了一敲玻璃,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在我觉得里面可能并没有人的时候,一个印度中年女人走了出来,两眼惺忪,一看就是刚刚在里屋睡觉,后来被我吵醒了。我深表歉意地向她说明了情况,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眼神当中的焦急,她一边下意识地开始帮我在服务窗下面的桌子上翻找起来,一边对我说,“我尽力帮你找一下,我这里记得之前好像有记。”我一个劲儿向她道谢。她找了一会儿又钻进来里屋,我也只能再回来长凳上坐下。夜,伴着淅淅沥沥的潮气,越来越冷了。
就在我再次快要陷入绝望当中时,印度女人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报纸,指着一角上的一个电话号码对我说,“你试一下这个号码,应该是可以的。”我急忙掏出手机,拨出了这个号码。
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听。我转过头去,看着她。
她说,“你再试一下,他们可能是因为太晚了,有可能是睡着了。”
我的电话这头,滴滴声一声一声响起。我的手机快要没电了。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了一句女声“XX出租车公司,我能帮你什么?”
我立即声音有些颤抖地跟她说明了我的地点和要去的地点。她紧接说,“我们会立即给你派出车辆。”然后就挂掉了。我长吁了一口气,于是就跟咨询台里面那位好心的印度女人再次道了谢,车叫到了。但是,此刻我心中仍然忐忑,因为车虽然叫到了,但是澳洲人效率一向低,更何况现在已是凌晨。还有就是我身上带的钱很有可能不够付车费。
没想到,就在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鸣笛声。我的车已经到了,这么快。我两步并作一步地冲了出去,一看果然是我叫的出租车。里面坐着一位小哥,皮肤黝黑,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也应该是印度裔,我钻进了车里,跟他说了我要去的地方。车开动了。
我心里很紧张,我问了一下他,到我住的地方大概需要多少钱。
“大概27澳元左右。”他说。
我身上只有十一块钱。果然不够,这该怎么办。
车在黑暗当中快速地飞驰着,车内我们两人彼此沉默。我内心此时却是纠结万分,要不要跟他说明情况?但是,万一跟他说了,他直接把我半路哄下去了该怎么办?但是,不说我到了之后,家里也没有现金啊,我的钱全在银行卡里面,那就只能问我的室友借了,那不是又要把我的室友深夜叫醒,那多不好啊。
我纠结了五分钟左右,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跟旁边的小哥说明了情况,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最尴尬的时刻到了,我的手心都已经开始冒汗。
没想到,那小哥问了我一个问题“youare Chinese, aren’t you(你是中国人吧)?”
我说:“是的”心中不禁泛起嘀咕,他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巴基斯坦人,我们是朋友,你就把你手上的钱给我就行了。”他朝我露出了微笑,然后转过头去,注视前方。
“那怎么好意思,我这钱还是要给你的,你这大晚上跑出来拉生意,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这样。这样,你把我送回来,我然后回家把剩下来的钱给你补给你,好吗?”我虽然深受感动,但是我还是不能白白让人家大老远跑一趟,而且我欠了他十几块澳元。我知道对于一个司机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一个劲不停地说“that’sOK.(没有关系)”。
我当时,在想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出租车司机,而且还是一个外国人。既然,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开了,我也总算心中大石落地。我和那位巴基斯坦哥们就开始闲聊起来,一聊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一名学生,现在正在学计算机,通过一个朋友介绍,兼职开开出租车。
“这边的出租车公司不都是印度人垄断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当时就又问他。
他立马明白了,我想问的意思。
“虽然,印度和巴基斯坦多年来一直是关系不好,但是,在澳洲这边的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很多都还是很和睦的,彼此之间并没有相互歧视或者是仇视。我有很多朋友都是来自印度的。”
“你来澳洲多久了?”我又问他。
“已经有三年了。你呢?”
“我来了有一年多。就你一个人在这边吗?”
“是的,但是我有很多国内的朋友也在这边。这里比巴基斯坦国内要好很多,我很喜欢这里。”
“那你会待着这边吗?”
他停顿了一会,回答道,“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回国能干啥,国内现在也不太平。”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在新闻里看到巴基斯坦国内的动荡,很能理解他内心复杂的心情。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我还是执意要给他补上剩下来的钱,但是,他执意不要。我说:“那你留下你的电话吧,要不我改天给你送过去,这样真的不太好意思。”但是,他还是摇摇手说,没有关系。
我心想今天晚上真的是遇到活雷锋了。
我们像两个中国人在争着买单一样,争执不休许久,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放弃了。在他临走的时候,我再次向他握手致谢。然后目送他的车,掉头飞驰在黑夜中,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