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烧毁了我的食道
吃药的时候没喝水,以为可以靠着唾液把药送进去:结果上了一整节无聊的毛概课,老师在台上吹嘘国家安全受到了美帝主义的威胁,台下屁都不懂的大学生点头应合,头头是道,好像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政治家。而我:趴在桌上,昏昏沉沉,想用睡眠来掩盖灼烧的食道和胃的痛苦。好像摄魂怪趴在上面,吞噬我的灵魂,惊惧的尖叫是我体内每一个细胞死亡前的尽力发出的最后抵抗。
痛。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就能感受到左边的脑皮层被痛觉的刺激明显的紧张起来。晚上的读书会,问了老师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你觉得用学科的眼光看世界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我想问的是,在学科上,每个人都那么法律腔,看什么问题都很法律腔,好像大家很符合学术规范的要求了,可这对研究问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想尽快结束自己的发言,但其实说实话我的表达能力只有在心里想的时候才最清楚。我手写我心果然是在随笔的无拘无束才能做到的啊。
不停打嗝。打嗝就会好一点。然而打完嗝就是一阵剧痛:痛到耳鸣,一晃一晃就像摇动的电灯泡。我满脑子想:村上春树,村上春树。萨冈,萨冈。摔断好几只肋骨。李欧梵在逗他的夫人开心。我真实的羡慕子玉先生。
“抱着再不写点什么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写了的”心情的马尔克斯不停的写字,然而我却在这里荒废灵魂。即便有抑郁症的海明威都可以写“我们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打败。”一种近似于英雄主义的豪迈已经在我身上消失了。商业社会和精英主义不断把我的脑袋削尖,就像锋利的铅笔头一样可以扎破人的眼睛。这刺痛了我。我想象着一种庸常的自由:那样便好。请告诉我其实那些伟大的人也渴望平常的人生。请告诉我平常的人生才是生活的真谛。请告诉我。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寒冬中好好睡过,醒来看到漫天的冷空气安抚每一个不愿出门的人:你知道,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寒冷的存在,温暖才显得更珍贵。
“人只有在梦里的时候,那个世界才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邓布利多这么对哈利波特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一家灯火,一片海,我的家人。我们快乐生活直到死去。我每天目送太阳从海上升起又从海上消失。我在昏睡中似乎不小心做梦了。梦里:有安魂曲。摄魂怪终究是不再来。不再来不再来。精英主义我不要了。能够简简单单做好当下的事情就已足够。在极简主义中:你才能收获更大的人生。我这么和自己说。
挣扎着起来。不会像去死。梦里我好像恍惚回到几年前的记忆:我一直以为,某些东西真的会打动人,深深久久的打动人。就像哈利波特里面的那些忠诚,原谅,正义,勇敢,善良,付出,和爱,他们确确实实能打动人。
你的坚持中必定要有理想主义的东西。你不是功利的时候,世界就会给你让路的。
他会且一定会。如果你一直声称自己喜欢这件东西却一直没去做,就一定是在骗人。
于是我醒了。坚持着这样的痛楚,我凝视着自己的深渊。痛就痛好了。如果这就是我的抑郁旅行的一部分的话。
要活得自由必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这就是用来购买人格的价钱。以有价之物换取无价之物,这也没什么不好。
抑郁症要烧毁,就是烧毁我某种不切实际的天真的外壳,让我看到自己真实的灵魂是何等的卑微和丑陋。烧毁一切假大空的言论,烧毁一切骄傲和自负,烧毁一切犹豫和懦弱,烧毁吧!尽管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