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三部曲之向阳花（戏剧）（三）
文/徐菲杨
第三场 芳草缤纷的郊野
【美惠三女神上，萨琳被大风吹至地面
阿格莱亚 亲爱的妹妹们，今天可真是奇怪，竟从天上掉下一位姑娘！
塔利亚 她洁白的衣衫在风中如柔曼的樱草一般飘摆，精致的双唇就像维纳斯的鲜血化作的玫瑰一般鲜艳诱人！乌云或许可以遮蔽皓月的清影，却无法遮蔽她灿如明星的眼眸！整日出席宴饮的富家姑娘，就算用尽整个罗马最为昂贵的青黛，也比不上她双眉如柳叶般娟细修长；要是哪一位参加宫廷舞会的贵夫人涂抹了满脸的脂粉，也比不上她的脸儿艳如天边朝阳！虽然不知她来自何方，但她动人的颦笑和足以摄人心魄的魅力，让我不禁猜测她是一位如容姿姣好的涅斐勒般乘着云雾的仙女，或者是侍奉圣洁的狄安娜[注1]的、身姿娉婷的姑娘！
欧芙洛绪涅 我很是赞许你的话，这姑娘的美貌不似凡人，倒像是自幼饮神山甘泉、食仙园香果长大、与神鸟灵鹿追逐嬉戏的神女。
阿格莱亚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虽不知你们的身份，但我们仍很欢喜见到你这美貌可爱的女郎！你是生长于泉水潺潺的山涧，还是时常能看得见绚丽彩虹的云边？
萨琳 能在此一睹你们的仙姿芳容是我最大的荣幸，象征着人世间一切美好、欢愉、多彩生活的三位女神！请你们接受我这虔诚而谦卑的致礼！我并非什么生而饮仙露食仙果的神女，也并非涅斐勒[注2]女神在空中乘云穿行时忠实的游伴。我亦不是人间高贵的公主，或是某个权势煊赫的豪族引以为傲的明珠。我是罗马的萨琳，帝国的护民官安卢维诺的女儿。
阿格莱亚 那便更令人惊奇了，你既不是生而带着神性的仙子，却又有着如女神一般的美貌和风致！我和亲爱的妹妹们总爱在闲时来到这里，静谧而生机勃勃的郊野中，或是恣意放歌，或是纵情跳舞，享受这片莲馨花盛开的天地！告诉我，如朝阳般美好烂漫的姑娘，你是如何发现这一块鲜为人知的土地，又是如何来到这溢满了我们的歌声的乐园？
萨琳 我对打扰了你们的纵情欢乐搞到十分抱歉，三位尊贵的女神！若是你们愿意，请接受萨琳这一真诚的歉意。不敢欺瞒你们，头戴庄严花冠的女神！我并非有意冒犯你们，或是如大胆的塞格洛尔[注3]一般想要借着共舞的名义一亲你们的芳泽！在这个晴朗的、黄莺鸣啭的春日，我离开了富丽奢华却沉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城市，和我的两个侍女一同出门，来到宁静而清新的郊野，以散发我心中的忧愁！就在我们说着话的时候，一个有着被鲜花环绕的小山洞的山坡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我想采几朵鲜艳的花儿，为家中添几分鲜亮的、令人心情愉悦的色彩，于是便跑向了那小山坡。谁知我刚刚靠近，就刮起了一阵大风，这兴许是泽菲罗斯大驾的亲临！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吹上了天空，我的侍女们怎么也拉不住我。没过多久，我就来到了这儿，你们三位女神纵情歌舞的郊野。
欧芙洛绪涅 这真是一场离奇的经历。
阿格莱亚 不必感到愧疚或是惊慌，亲爱的姑娘！你真挚的眼神告诉我，你方才的话并非作伪。或许你是受了哪一位神祇冥冥之中无形的引示，但既然你能来到这里，也算是与我们有着别样的缘分。
萨琳 感谢你们的慷慨，三位温柔可爱的女神！请不要如此谬赞我的容颜，在你们与生俱来的神性和光彩面前，世界上再美的女子也要黯然失色。
塔利亚 莫要妄自菲薄，美丽的萨琳！你的美貌自然会引人注目，但真正让你光彩照人的，是你眼中闪烁着的真诚和善意！再动人的眼睛，若是掺杂了欲望和邪念，那也黯然失色啦！
萨琳 多谢您的赞美，愿你们永远不忘将欢乐洒满人间！阿格莱亚女神，您手中的这朵金色的花，看上去很是不同。
阿格莱亚 你的话不错，萨琳。这是心灵手巧的芙罗拉真爱的瑰宝，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它生来便是如朝阳般绚美的金色，而且无论何时，它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这不是一件寻常的礼物，只有始终心向光明、永不抛弃初心与理想、如朝阳一般热情而勇敢的人才能拥有它！好萨琳，你对这花儿如此感兴趣，那便拿去看看吧。
萨琳 （从阿格莱亚手中接过花朵）啊，始终向着朝阳的花儿！不知为何，我的手一触碰到你，就如同被太阳照耀一样，充满了温暖和力量！你，生来就受到神祇赐福并向着朝阳的花儿，若你是个同我一样的凡人，我定是愿意视你为毕生的知己！无论电闪雷鸣的夜晚是如何黑暗，总有一只纯洁的海燕敢于搏击凶险的风浪；就算深陷污浊的泥潭，也会有那么一两株小草抬头仰望璀璨的星辰！我知道，这世上注定有许多不公和苦难，可我还是不愿抛弃哪怕是会被人认为愚蠢可笑的理想！纵使他们捉住了我，用刀斧割裂我的肉体，用绞索阻断我生命的气息，我也会一直望向朝阳，纵使我一个人在都正在命丧，也能向同胞传递自由和光芒！
【语毕，神花突然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莱娜从神花中飞出
莱娜 种于芳园乐土上，
生来朝向金艳阳。
花神将我来浇灌，
仙露赐我灵气漾。
长眠花中日久长，
待有缘人将我采，
决心已定莫彷徨。
如今春日好风光，
竟是有客来到访。
罗马萨琳好姑娘，
听你内心远志向。
勇毅之语唤我醒，
自是与君缘分长。
萨琳 啊，这神花中还有小仙子呢！可爱的小姑娘，你就像这花儿一样美！你叫什么名字？
莱诺 自我生长朝阳下，
她以莱娜将我唤。
我有本名为向阳，
只应毕生随阳转。
盼得有缘人出现，
试将人间清平还。
阿格莱亚 祝贺你，好运的萨琳！既然莱娜，这神花的精灵选择了你，那么，愿你的品德如同赫拉克勒斯卓著的功绩一样昭彰！美丽纯洁的姑娘，愿你将这朵向阳花真是爱惜，无论何时它会激励着你抬头望向天边的希望！
萨琳 感谢您，赐福人间的女神！感谢你，如清纯的赫柏般天真烂漫的仙子！虽然我只是个无知懵懂的女子，没有像你们所希望有什么足以为人称颂的德才，但既然敏慧的莱娜选择了我，我定将这花儿好好护养，不为外物所迷，腐蚀了心中志向！
塔利亚 祝福，萨琳！向阳花本就应该属于你这样的姑娘！
莱娜 真诚地感谢您，好心的萨琳！象征自由光明的火炬啊，总算得到了它的归属；真正不惧风雨的勇士啊，已经寻到了代表她精神的光芒！请你放心，我平日会隐匿在这向阳花中，以免出了这属于神明的乐土，引起旁人无端的畏惧恐慌。（飞入花朵之中）
萨琳 多谢你们的款待，三位美惠女神！今日萨琳已经叨扰了许久，没能让你们如往常一般无忧无虑地享受这美好的欢愉！你们既愿意慷慨的待我，定也愿意为我指明一条返回原处的道路！
塔利亚 自然，萨琳！你沿着这条芳香四溢的小道，一直行至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在顺着溪水流动的方向，去寻找那雾气迷蒙的码头，届时，一阵如你来时一样的大风，会将你带往来时的郊野。（三女神同下，原本晴朗的郊野突然间狂风大作）
【命运三女神克洛托、拉克西斯、阿特洛波斯[注4]上
萨琳 在这一片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之中，欢笑着的美惠女神隐去了身形；身穿庄严的黑色长裙的、面容沉静严肃的诺恩斯[注5]们在一刹那间驾临了此处！啊，诺恩斯，诺恩斯，威严的、缜密的诺恩斯！你们修长的、灵巧的双手正在用那小小的纺锤织出那神秘的、无常的命运！不知罗马的萨琳能否得到这一恩惠，告诉我，在这命运的洪流之中，我将被惊涛骇浪冲向何方？
克洛托 人世间的生死皆有定数，
最年轻的克洛托将命运来纺织。
纺锤摩挲之间，
已织出你一生的浮沉荣辱；
机杼札札之时，
已看清你未来的盛衰前途。
如朝阳般瑰艳娇美的少女啊，
出于你自己深沉的意志，
你的未来已经背离了风平浪静的坦途。
看那倔强的海燕，
在与风雨的搏斗中为黑夜所吞没；
看那永远歌唱的夜莺，
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梦寐中的自由。
于黑暗中寻星啊，于混沌中奋起，
你的血肉之躯终将归于尘土，
你高贵的灵魂啊将飞向天边的朝阳！
与神花结下因缘的凡人啊，
莫要心急，
克洛托定会恪尽这神圣的职守，
细细织出你未来的走向。
萨琳 啊，这是很好的诗篇！
拉克西斯 缜密的克洛托辛勤尽职，
穿黑裙的拉克西斯将你的生命线拿来检视。
身为最早诞生的神祇啊，
宇宙形成之初的混沌赋予我强大的神职。
克洛托织出你的未来啊，
拉克西斯决定这生命线的长短。
美艳的昙花啊只绽放刹那的光阴，
飞向自由天地的蝴蝶啊，
也未见它寿命久长。
一己之身抵抗时代的狂暴啊，
美丽的生命注定停留在如玫瑰般芬芳的年华。
萨琳 注定停留在“如玫瑰般芬芳的年华”？
阿特洛波斯 美丽的姑娘莫要慌张，
听最年长的阿特洛波斯
将你起伏的命运道来。
与生俱来的神职啊，
令我剪断每一条生命线
并掌管那人人畏惧的死亡。
当你的年华如春日般绚烂，
当你为了心中的理想敢于面对波涛的激荡
我不得不如那厄里倪厄斯[注6]般冷酷无情，
将这金质的剪刀置于你的生命线之上。
这冷酷的、锋利的剪刀啊，
它将阻断你青春的歌唱；
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就已经注定了的命运啊，
定是嫉恨你少女的芬芳！
你生命的逝去啊，
是因为你不甘做一个苟延残喘的囚徒，
在那铜墙铁壁一样密不透风的牢房！
三女神（合唱） 世事本无常啊看激流涌荡，
多少人叩问啊命运归何方。
心怀济世志啊不登金厅堂，
何处见君影啊惊涛骇浪上。
莫惧前路险啊不胆怯彷徨，
奈何君生短啊我亦心悲怆。
待君成仁后啊名列千秋榜！（同下，萨琳再次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上天空）
注1：狄安娜：罗马神话中月亮、狩猎、自然、贞洁女神
注2：涅斐勒：云彩女神
注3：塞格洛尔：美少年，意图与美惠三女神共舞而失败
注4：命运三女神：神话中决定人生死命运的女神。克洛托掌管未来和纺织生命，拉克西斯负责决定生命线的长短，阿特洛波斯负责剪断生命线。
注5：诺恩斯：命运三女神的统称
注6：厄里倪厄斯：神话中复仇三女神，以冷酷无情著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