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椰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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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点多，正是一日中最酷热之时，小镇的公交站来了一对父女。

父亲四十来岁，逢首垢面，几乎看不清他的脸，身背着个大塑料编织袋，像是个拣破烂的流浪汉。

女儿八九岁，身子瘦小，却衣着整洁，穿一件白色连衣裙，领口、腰际、裙摆都镶了一圈蕾丝彩色花边，而且眉清目秀，极其可爱。

公交站边上有个小超市，超市边上有口池塘，塘沿是一排茂盛的柳树，公交站简易棚遮不住略微西斜的烈日，等车的人炎热难耐，耐有坐在超市门口遮阳帘下的长凳上，有站在塘沿的柳荫下的。

女孩走下塘埠头洗了小手小脸，又用双手掬了水想喝，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父亲忙喝住了，过去拉了她的手走进了小超市。

父亲从冷柜中拿了瓶矿泉水，看到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边上的椰汁，他犹豫了一下，换了听椰汁。

父亲付了钱，把椰汁递给了眼睛放着光的女儿。

女儿甜甜地说了声“谢谢爸爸”，一会拿椰汁罐摩挲自己的脸，一会揩揩手臂，嚷着好舒服。

回到柳荫下，女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椰汁，先递向父亲，要父亲先喝。

父亲先是拒绝，但最后抵不住女儿的撒娇，只得接过去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还给女儿。

女儿开心地喝起来，连说好喝，凉凉甜甜的。

开超市的老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摇摇头，对门口的几个等车的叹道：“可怜这男人，老婆跟人跑了，父女相依为命，四处寻找，不知听谁说是跑到我们镇上工业区来了，都来了两趟，看来还是没结果。”

“现在这世道，这算什么。”一个胁下夹着个手包的三十多男人来到超市，接了话茬，“老板，来包烟。”

老于一看，忙拿了包软中华给他，热情地道：“黄总，今天又要进城谈生意去？”

被称为黄总的接过烟，嗯了下，撕开叼了一支，又向老板要一听冰红牛。

老于打开冷柜一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冰的卖完了，忘记放进去了，瞧我的脑子，没冰过的要不？”

黄总摇摇头，自己来到冷柜前，信手拿了一听椰汁，付了钱出了超市，“扑”地一声打开，喝了一口，无意间他朝着正要扔了的拉环看了一眼，突然开心地车转身向老于道：“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老板你给我看下，我中了什么奖？”

老于接过拉环，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下，又跟贴在柜台上一张纸比对了下。

“你这是一个商标图案，就是再来一听。”老于指指冰柜，示意黄总自己去拿，“你好好挑一瓶，特等奖是一辆宝马X3的十年使用权，现金价值几十万元，六个商标图案。”

黄总又过去拿了一听椰汁出了超市，像是自言自语：“这听回来时再开，拿个特等奖，哈哈，以后我就不用坐公交了。”

“黄总你运气好着呢！”老于说完，跟了黄总出来，走向在树下的父女，道：“你们这听椰汁的拉环呢？我忘记告诉你们了，这段时间椰汁有奖销售，最高奖的现金价值几十万元，中奖图案是六个椰汁的商标。”

父亲听了忙转向女儿，指指她手中的那听椰汁：“拉环呢？”

女孩低头左右寻找了一会，最后指了指水塘。

老于问女孩道：“你看过那拉环上有图案吗？”

为了让女孩更明白，老于回超市拿来了黄总刚才兑奖的拉环给女孩看：”像这样的商标图案，有没有？“

女孩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答道：“好像有。”

“有几个？”父亲的眼神中立刻溢满了企盼。

女孩想了想：“五、六个吧。”

老于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女孩使劲地点了下头。

“扔哪了？”父亲焦躁了起来。

埠头边有一大丛茂盛的枸杞，枝条垂向水中，许多小鱼在期间游来游去。

女孩指了指枸杞下，受惊小鱼群倏地散开不见了。

父亲犹豫了一下，将蛇皮袋靠在一棵柳树干上，卷起了裤脚。

老于忙上前阻止：“这里水有你齐腰深，算了，你下去也不一定摸得到……而且也许可能是你女儿记错了。”

父亲极不友好地瞪了一眼老于，仿佛老于要抢走他的特等奖似的，随后固执地脱了外衣裤，只穿了裤衩，从塘埠头伸向塘中的石板下去，水果然没过了他的腰。

他不断问女孩位置，在枸杞丛下来来回回摸索，可好久什么也没捞到。

突然他尖叫了一声，像被什么咬了，慌忙退向塘埠头。

爬上岸，他的右脚跛了，脚底淌着血。

女孩上前想去扶住父亲，父亲一把将其推开，并顺手甩了女孩一巴掌。

女孩的嘴角顿时渗出血来。

众人都惊呆了，但女孩却没有哭，只是木然地看着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