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lcu的病房门一打开,一直坐在病房外长椅的陆然梦醒般抬起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对出来的女医生忙问:“怎么样?”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仿佛已经习惯了,透着百万次循环的冷漠:“被爆炸的余波炸晕了过去,受伤不是很大。你是家属吗?在这里签个字”。
陆然接过女医生递过的笔,刚想签,一道清冷而又憔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我来吧”
男人在陆然身边夺过笔迅速地签下的名字。
季寒白消瘦了很多,胡须几天没刮了 ,额角有一小块破皮鲜红,那是被爆炸余波掀翻后、在地上有技巧地翻滚擦破。此时在医院长廊中,他穿着病号服,肤色比往日里更加苍白了,额边发丝凌乱,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冰冷的气质,取而代之是一种直实、憔悴的季寒白。
陆然:“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打你的针水,听话,耗着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以其在这里毫无作用的干等,不如先把自己照顾好,到时候大家一起健康相见”。
季寒白摇摇头:“死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陆然对他这种顽固行为无可奈何,压着脾气把他扶到长椅坐下。
“安若刚来的时候,你还嫌弃人家呢”。陆然坐在他身边,回想过去,语气轻了起来,“那时候你一百个看人家不顺眼,想干什么?彰显出你那套“霸道总裁”的气质啊。这姑娘哪里都好,安静漂亮聪明,后来你也习惯了她跟在你身边了吧?”。
陆然静了一瞬:“她应该是喜欢你吧,要不然怎么会在收尾行动中,第一个发现炸弹、并且第一时间冲过甲板毫无顾忌地把你推开,自己被恐怖分子隐藏想同归于尽的炸弹炸晕。”
一直沉默的季寒白:“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不怕死”。
季寒白:“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很顺眼…”
他还没说完,陆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季寒白很虚弱地冲他摆摆手:“你先接电话。”
电话是乔陌打来的,一看就有急事,陆然不能不接,他只好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站起来走到拐角窗边,窗外是夕阳。
“陆副,上面的报告下来了,这起案件太严重了,因老大擅自在全网中公开回应恐怖分子的挑衅,违反纪律,上面要求老大…停职三个星期,将这一系列的事情来源去脉全部写清楚,确认没有“擅自行动”,在复职”。说到这,乔陌连忙改口道:“不过这次恐怖分子袭击案件能够得到完美的结束,多亏了季队的策划,只是走个流程,没什么大事”。
陆然眼神倏地一疑,背靠惨白斑驳的窗台,毫不在意地蹭了一层白灰,他停顿了一秒:“我没听清,小乔,你再说一遍 ”。
乔陌听他语气不对,没敢吭声。
陆然一天中辗转于医院和市区的,媒体的追问、医生的冷漠、群众高昂的情绪、这一切都在挑动着他的愤怒神经,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他都扛住了。而此刻,仿佛有烈火扑面而来,燃烧至全身的血液,像把他按在油锅里摩擦,沸腾的火气在他周身烧的通通作响。
陆然接连的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成功的管住了自己的口舌,没说脏话:没事, 你负责收尾工作,对媒体一定要有耐心,因为他们报道的内容就是群众所期待的,不要让群众寒心。还有,停职的事情不要打扰季队,让他休息一下也好,放心,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呢,快去。
乔陌被他看似平静笃定的语气唬住了,光听这声音,几乎能从中听出陆副队清秀阳光的微笑。乔陌不疑有他 说了声好:“季队和安若没事吧?”
陆然从拐角处探头张望,看见一身苍白病号服的季寒白沉默,好像要和长椅化为一体:“我在呢,没什么不…”
话音没完,他就看见季寒白忽然缓缓地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他…是哭了吗?
背对夕阳,陆然缓缓垂下握着手机的手。
即使心绪再不平,但男人在姑娘面前总得收敛,不然还能怎么样?随着电话忙音响起,那口气强行憋在心间,终于像打开闸似的泻了出来,万千洪水淹没天地。
恨不能气成丹田,使用龟波功吼出一句贯穿到外太空的“操你祖宗”。
他本清秀,但此刻的表情让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怀疑是受了什么打击准备医闹,两个巡逻的“特保”充满警惕地盯住了他。
陆然想把手机给摔了,于是举起来,对准前面的墙,快要脱手的瞬间,他又突然想起自己这个月交了房贷,工资卡里只剩下几个三瓜两枣,并不够他买一部过得去的手机,而他还得联系同事汇报情况,随机应变,还得随时预备着向上级汇报,绝不能失联。
陆副反应极快 ,湛湛把险些殉职的手机捞了回来。心里的火无从发泄,他只好窝囊地拆下了塑料的手机壳,让他当了个替死鬼,摔了个无辜无奈的粉身碎骨。
季队“ 哎哟,小陆, 你这是跟谁置气啊”。这时,有个女声响起,含着笑意。
陆然一转身只见楼梯走上来两个人,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个子很高,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简直就是季寒白的中老年版,连气质都是“你欠我500万”的漠然,女的穿着一件长袖连衣裙,看不出年纪,神情有些担忧憔悴,脸上却是笑眯眯的。陆然见过几次,正是季寒白的父母。
陆然一愣,随即下意识站直了:“阿姨、叔叔好”。
季寒白他妈莫小新微微踮起,像自家儿子一样摸着1米8大个陆然的狗头,顺手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塞给他并嘱咐:“好啦,我都知道了”。
陆然哭笑不得:“寒白在那边”。
季寒白他爸季洛十分内敛地冲他点个头,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见季寒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保持先前的姿态,
季洛慢慢一悠,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到了某人面前。老头不吭声,先是把光一挡,重重地咳嗽一声,估计是烟抽多了,居然咳出了一种“御驾亲征”的气势来。
季寒白抬起头,眼眶通红,和他爸对视了一眼,然后像士兵见到首长一样起身,挺直了腰,训练有素地贴墙站立,给他爸让了坐。这套系列动作千锤百炼,完全不像穿着病号服的患者。
季洛也不客气,轻轻一拎裤脚心安理得地坐下,分明是医院的破木椅子,却坐出了像“北境之王”坐着“铁王座”一样的气势来,仿佛瞬间一万把铁剑插在破木椅子的周围、睥睨天下。
他老人家先是季寒白这头介乎于杀马特的自来卷评价一番:“什么德行,衣服再脏点你就能上地铁要饭去了,还市局的队长”。
季寒白木着脸不吭声。
季洛又说:“还哭来着?不就是停职写检查吗?你至于吗?”。
陆然本想让他歇几天,不想让他知道停职报告的事,避免另类再给他增加心烦,没成想亲爹一来,啥事都完了。
季寒白没出声看了他一眼,陆然连忙转移视线,说了声叔叔阿姨你们聊,溜之大吉。
。
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