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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记

2020-01-06  本文已影响0人  葉大俠請劍下留人

小时候,它没有名字,我们只叫它——沟;长大后,它已被填平,名字却浮出水面,它叫蛤蟆不叫湾。

沟记

那时候,它很大,将小小的村子隔成两半,村南、村北的小孩不一块玩。我家住在沟的东北,要去往沟西南的幼儿园上学,这是一条漫长的路:出门南行,西转下坡,越过小桥,沿沟行百十来步至大道,南行十余步至枫树旁,方到幼儿园。这条穿行千八百回的路却是我童年时难得的密藏。

十五刚过,新学期始。沟沿仍是一片残山剩水。枯黄断折的芦苇沉睡在经年的积雪里,未曾破冰却被牢牢冻住的石头、鞭炮烟花爆裂炸飞的红色纸片狼藉地卧在丑陋的冰面上。

厌学的脚步缓缓复又匆匆。

沟记

老人说:“小孩子火力旺。”我们沿着沟沿走几圈,丑冰慢慢化了,冰面上的杂物悄无声息地睡到了沟底;再走几圈,枯黄的苇杆探出了绿头、水边的杨柳也慢慢苏醒过来。走几圈,走得我们脸蛋泛红、额头冒汗,顾不得大人的劝诫与威吓,迫不及待地扯下帽子与围脖、撕开笨重的棉袄、踢掉臭烘烘的棉鞋……啊哈!春天来了,谁再穿成雪人模样,一定会被人笑成傻子。

春天来了,老老少少都出了门。男人们坐在桥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絮叨着今年的春天来得早或晚;女人们端着满盆的脏衣服,坐在沟沿的青石上濯洗着一个冬天的衣物;老人们也扶着墙、颤颤巍巍走出院门,擎着头瞅瞅这家、望望那家,数数还有几个老伙计又熬过了这个冬天。

最高兴的,可能就是小孩子了。从草垛里抽出根棍子,一头系上尼龙绳,绳的另一头绑上罐头壶,就制成了最简单的钓具。一般人家的孩子从家里掰块馒头,家境好点的,从狗嘴里抢块骨头,带好就急匆匆地跑到沟沿上开始钓鱼。鱼饵尽管不同,可也没见谁钓的多多少。钓起来的都是小鱼星星,吃又没法吃,养又不好养,只能放在罐头壶里玩一会儿,就再倒进沟水里。小女孩们看够了,就跑去摸田螺,什么石头下面最多,她们比谁都清楚。

那时,太阳也年轻,跑起来也快,没多久就见黄昏。这家的女人叫孩子吃饭,那家的女人追着孩子跑,还有的直接上来两脚——怪他孩子把鞋湿了。大人喊,小孩叫,大沟又在这一阵阵的喧腾中重归寂静。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大沟在此时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没人在乎它想要什么。

沟记

再后来,这帮孩子都慢慢长大,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都慢慢离开了村子。

此去经年,再次听得大沟的消息是在通向家里的电话中,妈说,南边的大沟填平了,建起了个小广场,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出来跳广场舞,可热闹了。

可是,大沟呢?我再次回去,去哪玩呢?我已经不是不管不顾在沟沿奔跑的孩子了。可是,现在的孩子呢?现在的孩子哪还有出来玩的。

小孩不出门,春天何时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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