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身侧帝王隔云端(16)三请林叔
林雪茵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许新臣一步步走近茅屋,有些怅惘。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许新臣单手叠背,负立于门前,徐徐山风飘荡,带起发丝飞扬,细瘦的背影看上去倍觉寂寥。
他们门前,是一个院子,四周用木桩做成篱笆围着,里面坐落着一间很经典的农家茅屋,看上去很是温馨。
他的随从上前敲了敲茅屋的门,可敲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回应。随从不由眸色微变。许新臣却只是神色淡然地,让随从继续敲。
林雪茵见状便走上前去,双手放在两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朝里面喊道:“叔父,您在吗?有客人来了,您快开一下门吧!”然而,里面没有人回应。
“叔父,许国的大夫许新臣来拜访您啦!”还是没有人回应。
“叔父,许国国君的弟弟亲自来拜访您了,您在里面的话,就出来见一见吧!他等您好久了!”
“叔父,您在里面嘛?叔父?”里面依旧还是没有声音。
林雪茵有些无奈地看向许新臣,抿了抿嘴。
许新臣只是淡淡抿嘴一笑。
“你喊得再大声,也是没用的!”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几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林泉。几十米之外的他一身青衣,精神抖擞地几步跃了过来。
“拜见主上。”他走上前,向许新臣恭敬地拱手施礼。
许新臣连忙摆手道:“你身上还有伤,不用这么多礼。”
“回主上,我的伤,早就好了大半了,你看我还能挥拳呢!”林泉笑嘻嘻道,说着还又耍起了拳头,展示给许新臣看。那灵动的精神气,真看不出他像是个刚受过伤的人。
“你身体恢复得挺快啊!”许新臣笑道。
“是,等身体一恢复,我就赶紧回军队去,落了太多训练课,不太好。”林泉爽朗地笑道。
“哥,你知道叔父去哪里了吗?”林雪茵转回话题道。
“我也不知道,”林泉右手搔搔脑袋,咧嘴笑道,“前天我还看到过他,今天就没人影了。”说着,又看向许新臣,“我不知道主上今天会来找他,要不我就提前跟他说了。不过,我听他说,他可能要出趟远门。”
“可惜,今天白跑一趟了。”林雪茵看着许新臣道。许新臣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我再等等吧。”
“主上,那您要不去我们家坐坐,咱们一起继续切磋围棋如何?”林泉阳光般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吧。现在,我只想早点见到林聪。”
“主上,我是您的下属,您若是能光临寒舍,那是属下的荣幸,您就别拘礼了。”
“那也不行。”
“可您一直站在这里多累啊,要不我把围棋搬到这里来,咱们一起打发时间?”
许新臣紧抿嘴唇,摇头道:“我来这里是为找人,不是为娱乐的。”
“可您一直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许新臣依然拒绝,“我主意已定,你别说了。”
林泉和林雪茵二人对视一眼,却也没有办法。林泉便说他去庄稼地里走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叔父。林雪茵只能陪着许新臣呆在这里,闲聊,逗狗,打发时间。林泉无功而返之后,他们一直就这样在那儿等着。林雪茵给他送饭,他也不吃。一直等到日薄西山,才看到有一抹青衫,远远地朝这边走过来了。林泉赶紧跑过去,喜笑颜开地喊道:“叔父!终于把您等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
“我去见一位老朋友了。怎么,找我有事?”林聪双手叠背,神色肃穆道。
“不是我,是我的主上,想要拜访您。今天很早他就来了,可惜没遇上您。”
“你的主上?”林聪有些疑惑道。
“是的。他是许国国君的弟弟,许叔。”林泉看向许新臣,向他介绍道。
许新臣连忙上前,向他拱手施礼,笑道:“林夫子,在下许新臣,早就听闻林夫子博学多识,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又才德兼备,桃李遍布天下。我一直久仰您的大名,早就想来拜访您,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
“许叔,”林聪也恭谨回礼,若有所思地淡淡道,“不知道您专程来这儿找我林某,有何贵干啊?”
“今日慕名而来,是听说林夫子已经游学归来,所以,在下特地来请林夫子,去我许国,做一位建言献策的谋士,如何?”
林聪听闻此言,却只是手缕胡须,淡淡一笑:“许叔谬赞,只可惜,我林某,已经不再醉心于追名逐利了,如今,只想隐居山林,了此残年。你还是请回吧。”
许新臣闻言不由心中一沉,却面色平静道:“林夫子刚过不惑之年,怎就会生了归隐之心呢?”
林聪却只是甩了甩衣袖,哈哈一笑:“我林某刚从陈国归来,许叔就收到消息,来这里找我,想必,许叔应该也知道这其中缘故,我也不必解释了。”说完,便继续往家门口走去。
许新臣目光一怔,只是继续道:“新臣是真心实意来请林夫子的,还希望夫子好好考虑一下。我新臣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叔父,我相信主上,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好主子,您就好好考虑一下吧!”林泉也跟着劝道。
林聪却只是头也不回地摆手让他们走,然后回去,把门关上了。
林雪茵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新臣却也不气馁,只是说:“我还会再来的。”然后便领着随从走了。
第二天,许新臣又来了。他站在院子门口,等了一天,林聪也不见他。自己淡然地坐在院子里看书,品茶,种菜。第三天,许新臣还来,林聪也依旧如此。第四天,第五天,林聪连劝他离开的话都不和他说了。许新臣的随从劝他,他却也只是淡淡一笑,说不会轻易放弃。
直到第六天,许新臣跪在他家门前,林聪才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这么固执。”许新臣心中一喜,原以为他会让自己起来,却发现他依旧看着自己的书。
许新臣一连跪了两天,腿都快跪酸了,也没有打退堂鼓。到第三天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雨来。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许新臣都被淋湿透了,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却依然紧咬着牙,双手握拳,跪在门口,一动不动。
林聪隔着门窗将一切看在眼里,一直淡淡的神色有些动容。
他撑起一把油纸伞,步入雨中,朝许新臣走过去,在他跟前停下,并淡淡道:“你进来吧。”
许新臣不由欣喜一笑,点头道:“好。”然后才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挪地跟着他,走去他家里。因为腿脚早已麻木,就那不过几丈的路程,他却走了很久。
雨幕下不远处,林雪茵撑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伞,原本想给许新臣送的,现在看到这一幕,她不由欣然笑了。
林聪在房里点了炭火,室内一阵暖融融的,瞬间给他驱走了不少寒意。他拿了一套干爽的素色衣服递给他,叫他换上。
许新臣道了声谢,便在他的指引下,进了内室。换好衣服回到堂厅,林聪正坐在火炉边的席子上,并示意他到席子边坐下。
“说吧,你为何会看上我,要我去做你许国的谋臣?”林聪说着,然后在席上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你不是许国国君,只是她的弟弟,并没有权力决定由谁来做谋臣,可现在,你却专门来请我,为你许国效力,我真不知道,你这究竟有什么目的?”林聪端上一碗热茶,递给他,说道。
许新臣依礼坐下,接过他手里的茶,微笑道:“夫子,您应该知道,现在许国一直由郑国监管,被一分为二地治理,已经十一年了。”
“那又如何?”
喝了一口热茶,感受着浑身渐渐流淌而入的暖意,许新臣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郑国赶出我们许国。”
林聪神色淡淡,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那我就更纳闷了。你既然视郑国为仇敌,为何要找我这个郑国人呢?”
许新臣目光一片精锐地看着他:“可您真的承认,您就是郑国人吗?”
林聪微微抿唇,“不管我是哪一国人,你为何就非选中我了呢?”
“就因为你曾经在陈国为官许多年……”
林聪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可单凭这个,又能作何解释呢?”
许新臣看着他,笑道:“陈国在十三年前,被迫与郑国签订盟约,我想,这其中缘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许国,与陈国,在郑国面前,其实大致的应对策略是一样的。”
林聪闻言,不由低下头,淡淡一笑:“可陈国与许国,两国之间的国情,却不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陈国好歹也是三恪之国,受王室和诸侯国的礼敬,可许国并不是。若论国土,许国的疆域也比不上陈国……”
许新臣却是一笑,把手一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你对郑国的态度,是否是一样的?”
林聪闻言,不由一愣,手里拿的茶杯停顿了一下,看着许新臣的目光,也跟着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