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雪,那香味儿
二零一八年一月九日 星期二 雪
“下雪了,下雪了,真的下雪了!”楼下的孩子们一片欢呼。
打开窗,呵呵,可不是嘛!真的是白了天,白了地,白了整个世界。就连防护窗的窗棂上也被这洁白的精灵给占据了。
路上的汽车像发酵了的白馒头一样,走得小心翼翼,极其温柔地在白雪地上蹭着粉。门口井字格水盖也变成了白锅吧,片片相连。身旁驶过的电动车,飘逸成魅影,互相搀扶走着的人,眨眼就白了头。
昨天人们等雪盼雪,等啊等,那个心情仿佛初恋的少女在等待男朋友,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可是整整等了一天,也没见雪的踪影,都还以为,气象台又和大家开了个玩笑。
不曾想,就一夜的工夫,这雪说来还就真的来了。
望着飘飘悠悠的雪花,听着孩子们开心的笑声,思绪如脱缰的野马,飘忽到了那年,那雪,那个村头的打谷场上……
那年,那雪,那香味儿那年,我大约八九岁的光景,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尾随着哥哥来到村口的打谷场上逮麻雀。
下过雪的打谷场,就像铺了一床硕大无比的白地毯,大大小小的麦秸垛被雪包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白馒头。成群结队的麻雀围着麦秸垛东刨刨,西刨刨,到处觅食。
看见我们一来,“呼啦”一声,一下子全飞走了。哥哥他们几个大一点儿的,都说是我吓走了麻雀。
哥哥毕竟是哥哥,他说:“麻雀这种四害,多了去啦,不在乎那一拨。咱们快把筛子支好,等候下一拨。”
哥哥特意让我蹲在场边的空地上。他们几个拿一根细棍儿,在上面系上早就准备好的长绳子,支起那个从我家偷来的大竹筛子,在筛子下撒上一把玉米。然后躲在远远的地方,等候麻雀的到来。
风吹过来,卷起浮雪飞扬,落在我的头上,钻进我的脖子,凉嗖嗖的。我的双腿都蹲得有些发麻了,还不见麻雀的影子。我变换了一下姿势,重新蹲下。
忽然,一大群麻雀飞来,我惊喜万分:“哥——快看,麻雀来了,麻雀来了!”
由于兴奋,我竟忘了我们都在等麻雀,聪明的麻雀被我这样一喊,掉头都飞走了。急性子的祥娃叔跑过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我大哭起来。
“看我不告诉我娘,你们偷了我家的筛子逮麻雀。”说着我向家的方向走去。
哥哥追上来,一把拉住我:“再等一会儿,这回不准再喊了!”
我委屈地跟着他,和他们蹲在了一起,匍匐在一堆玉米秸杆儿上。这次祥娃叔用手一直捂着我的嘴。
“憋死我了!”我推掉他的手。
哥哥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不捂嘴也行,这次不准再喊,要不,以后永远都不带你出来。”
我点点头,这才重新有了自由。
麻雀来了,一大群,它们机敏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在了打谷场上,有几只已经钻到筛子下。
“哥——”我还没喊出声,嘴就被人又捂住了。等我再挣脱时,哥哥他们已经向场地跑去。分明是捕到麻雀了,我也跟着欢呼起来。
乖乖,八只,可真不少!我央求哥哥分我一只,他们说:“你就乖乖地等吃麻雀肉吧。”
还能吃麻雀肉?馋嘴的我,一下子来了兴致。
只见他们几个挖来土,和了泥,把麻雀一个一个用泥巴包住。可怜的麻雀一会儿工夫,就在这些刽子手们的手下成了泥疙瘩。
我好生奇怪,怎么包成泥疙瘩了呢?
只见他们从生产队的马房院里,偷偷抱来一大堆玉米秸秆,堆在一个避风的地方,点一把火,玉米秸秆着了起来。哥哥他们把包好的泥疙瘩一个个扔进火堆中,熊熊大火烧啊烧,烤得我们一个个脸蛋红通通的。
火苗渐渐小了,偌大的柴堆变成了灰烬,冒着缕缕青烟。我使劲闻了闻,除了烟熏味外,没有一丝的香气。
“小馋猫,再等等。”哥哥说着,在我的鼻子上捏了又捏。
等待的滋味是最难熬的,我捡起一根棍子在灰烬上乱戳,又被哥哥制止了。
等啊等,还是祥娃叔说:“好啦吧?要不糊了,谁都吃不上了!”
说刨就刨,一会儿,八个泥疙瘩整齐地摆在面前,我伸手一摸,“哎呦”好烫手啊!
哥哥拿棍子给大家分开,我和哥哥分到了三个。大家把属于自己的泥疙瘩扒拉到自己跟前,有人开始在地上摔了起来。
只见哥哥也拿起一个泥疙瘩,使劲一摔,烧干了的泥碎了,露出冒着热气的麻雀。仔细看时,麻雀身上的毛多半都粘在泥壳上了,鲜红的嫩肉飘着香气。
哥哥用手撕下一小块肉递给我,我咽了一下口水,把肉轻轻地放进了嘴里。别说,还真香!
再看看他们几个,仿佛几年没吃过肉的饿虎,啃骨头,撕肉的,眨眼光景,地上一片狼藉。
雪地上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还有那些摔碎了的干泥壳,七零八落的麻雀骨头和内脏,几根还没被风刮走的麻雀毛,整个打谷场仿佛一幅被人肆意涂抹的水墨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手上到处都是柴灰,一个个成了舞台上的大花脸。“哈哈,哈哈”笑声再次在打谷场上响起。
“哥,推我一把。”一对小兄妹在雪地上滑起了雪,喊声扯回了我的思绪。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暖暖的,唇齿间不觉多了些许香味儿。
那年,那雪,那香味儿……
(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更文第六十八天)
门口的井字格水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