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两件事 | 文
一
“该起床了吧，睡了多久了？”睡梦中一个声音出现，隐隐现现。我的双眼时开时闭睡意仍浓，身体暖和、心里安适，还舍不得醒来。
侧过身摸到手机点亮一看，双眼顿时睁大，咦，都两点过了，我是几点睡的，嗯……十点过睡的。掰着手指头一数，睡了四个多小时，也太能睡了。揉揉眼睛起床，奔厕所上了个大号，回到房间。从门洞向外看，今天的太阳真好，一点不像前几日的烈。该干点什么呢？出去转转，嗯，这个想法不错。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呢，先洗衣服吧，本来昨天就要洗的了，但昨天邻居阿姨在洗，所以我就推到了今天，不能再推了。
双手抬着装满衣服的大塑料盆，一个手指提着洗衣粉，走去水池边——洗衣粉的泡泡被太阳照得明晃晃——弄干手拿起手机一看，四点过了。我给它们一个个套上衣架，一排挂到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上。怎么又成阴天了，我明天还等着把身上这套换下来呢，明天早上能不能干呢？
淘米——加水——开火。一碗小米粥加玻璃罐里吃剩下的牛肉酱，细细品尝。出去转转吧，黑色的拖鞋迈着步子，昨天洗衣服的阿姨刚好从门洞中走出。“你的那个衣服一哈儿干不了，我推洗衣机出来给你甩干哈。”“呵呵，不用了，等它慢慢干吧，我也不着急穿，推洗衣机出来太麻烦了。”回完话，我抽了一口手指中的细烟，进了厕所。黑色的拖鞋从厕所里“吧嗒”出来，不经意回头一看，门洞里阿姨推着洗衣机往外而来，我快步迎上去帮忙。“就放这儿吧。”“嗯，好！”说完，我走去取我的衣服，一件、一件搭在手上，再走回洗衣机前。放一件进去，压平，再来一件，压平……“你拧一下最右边那个就可以了。”我低着头微笑回应，伸出两个手指温柔地一拧，“轰隆轰隆轰隆……”待听到一声“嗒”，等到洗衣机停，我轻轻打开盖子，见甩干筒顶沿上有一粒小东西，我伸出两指捉起放落到地上去，余光好像看到阿姨正看着我，脸上似有微笑。取出我的衣服，一件、一件搭在手上，再走回晒衣服的铁丝前，将它们挂回衣架上。接着走回洗衣机那里去，“我来推进去吧。”“嘿嘿，不用，我自己来！”“这下要不了多久就干了。”阿姨用微笑回应我，推着洗衣机回去了。
她脸上始终堆着微笑，不，用堆这个字感觉有一丝压迫感，不恰当，应该用“挂”这个字，对就这个字，两点过时挂在蓝天中的暖阳的挂。
“等会儿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哦，阿姨。”“看这个样子。”
我回到屋里，想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写一篇文章。写？不写？值得一写！但写出来太短了，真的要写吗？这都不该写，什么又是该写的呢！于是我执笔挥动……写到一半，门外，一个声音从另一个门外传来：“哟！这个天还下起雨来了。”正是阿姨的声音。
下雨，我的衣服！我猛地翻起身下床奔至门外，还好才开始下，一手从一头把衣服一推，并在一起，一踮脚双手取下，跑回屋里。
又是她，真巧合！我的心，真温暖——
二
昨日中午，我双手平端着装着中药的锅，“吧嗒”着我的黑拖鞋向水池边而去，然后蹲下，两指拧开水龙头，往锅中加水。好，够了，拧回水龙头关上。水多了一些，倒一点，还有些多，再倒一点，嗯，差不多了。我正欲起身往回走，和阿姨对上了眼，相视一笑。“你洗衣服。”“是喽，穿上班的脏衣服太多得很。”“你儿子去学校了吗？”“还在家的，有时候都带着去干活儿，要九月份才去学校。”“有事干着也是好的，一天闲着也难受，我要不是生病都不愿意这样闲着。”“我有一年在附近学校边摆摊，城管的开着车过来，我推着我摆摊的车车跑，他的车不小心把我的车车撞倒了，大锅里的水把我的腿烫伤了。”“有点严重的吧？”“那哈儿去医院鉴定，是九级伤残。我差不多在家里闲了两年，什么都没做。吃了睡，睡不了了又坐。这条腿，天气热了、冷了都会痛，冬天直接不敢出门了！”
说完她示意我看她右腿的小腿，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那上面布满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疤痕，小片、小片的。“这上面更严重。”她说完，用双手把裤腿挽得更高。我定睛一看，确实严重。“这上面还更严重。”她用手掌尖点了一下被裤子遮起来的大腿根的地方。
我脑海里想起了，妹妹小时候被幺婶不小心打翻开水烫到腿的事，那也是叫人一个心疼。我想把这件事和阿姨说，但是又没说。
我双手平端着装着中药的锅，起身拖着发麻的双腿开始向回走。她见我有了去意，也便没再继续说。
进了门洞，放锅——摆正——开火。
如果不是听她说起，从她挂着微笑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出，她也曾是经历过大劫的人。不了解不会知道，不了解不会知道啊！她对我说了，但又说了几分呢？她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和我说了有关她两年左右的痛苦遭遇，又能说得清几分呢？她对我说，像是在说着一个刻骨铭心的自己的故事，又像是在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痛苦——痛苦？痛苦像一座坚硬无比、寸草不生、万里冰封、高高在上的雪山，无数人被迫对它俯首称臣，而竟也有人处在更高的地方看着痛苦，然后说一声:“哦，原来这就是痛苦！”
我记下了她脸上挂着的微笑——柔和、美丽、温暖！我相信她的微笑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持续温暖着我，激励着我。
中药好了，我倒了一碗，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