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世繁华（53）
着一世繁华（53）
仙法尽失仍不悔
“她走了？”这日，冰麟进了房，却见星宿君一人独坐，猜到十有八九，染凝仙尊已然离开。
“她已出来七日有余，也该走了，总在这里算什么长久之计。”星宿君长叹一声，些许惆怅，不知她的自作主张，是对还是错。
冰麟一眼瞧出她的踌躇，“你还是告诉她了？”
“若我当年也同如今这般果断，或许他二人不会落得这步田地。”星宿君幽幽道，眼底的懊悔快要溢出眼眶。
冰麟将她拥进怀中，心疼不已，“这怎能怪你？你何曾不愿她能幸福安好，只是造化弄人，又如何是你能左右的？”
星宿君蹭了蹭他的胸口，好似有泪划过脸颊，凉凉的，却冷不进心底。因为他的话，将她的心捂得很热。
“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能幸福一日，便是一日吧……”星宿君喃喃低语道。
冰麟紧了紧手臂，心中了然。染凝历尽六世苦劫，终归躲不了一朝洗礼。即便躲得过，亦是免不得与枫陌一战。只怕星儿已占卜出了结局，否则也不会如现下这般忧心忡忡。
“你这几日去哪了？”星宿君问道。
“没去哪儿，做了些该做的事而已。”
星宿君自他怀中探出头，满脸疑惑不解。冰鳞颔首吻上她的额，吻去她的不安，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蒲山顶，染凝被蒲公英风中飞舞的种子簇拥着，宛如雪中仙子，惬意轻松。小伞人们不时亲吻她的脸颊、耳畔，叫她心痒难耐。这一刻，她不再是染凝，不再是靳修隐的妻子，也不是五彩灵石，不必背负天下太平重任，她只是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虽无足轻重，却洒脱自在，快意此生。
“仙子真美，比母亲还美上数倍......”
“是啊是啊，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神尊呢！”
“我们何时才能修成人形，才能有这般美貌啊......”
......
染凝闭着眼，忽听得有人在议论她，聒噪得很。声音忽远忽近，她却听得真切。她寻着声音，四下看看，未果。不禁失笑，幻听？这漫山遍野的除了白茫茫一片，便是黄澄澄几团，除了她，哪里还有旁的仙者。
可这声音清晰的很，惹得她全无兴致，自丛中起了身，脸颊正贴上一旁的蒲公英花蕊，那声音便又传进耳：“啊啊啊！神尊碰我的脸啦！”
染凝定睛，瞬时笑意挂满脸，难以置信的大眼，盯着面前花枝乱颤的金黄色大花盘，调侃道：“想不到，你们还真是成了精！”
“是您已飞升神尊，自然能听懂万物之语。”花蕊难掩激动，声音如孩童般雀跃。
“飞升？”
这是何时的事？染凝收了笑，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这才刚历尽六世苦劫，眼下还躲着一场生死难料的天劫洗礼，躲了数十年！飞升何以这般轻而易举？
“是啊神尊，蒲公英虽法力甚微，却唯独能一眼洞悉仙者品阶，仙子您周身仙气已比从前增加数倍，且能听万物之语，确已是神尊无疑哦！”又一花蕊凑近她，颇为自信地补充道。
染凝满腹狐疑，久久回不了神。怎的下了一趟凡间，回来便已飞升结束？染凝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知该是喜是悲。
“哎，神尊呢？怎的突然就不见了？”
染凝的突然离去，引得一众花蕊议论纷纷，蒲山顶瞬间炸了锅。与花蕊的聒噪不同，成千上万的小伞人们，不言不语，静静随风飞舞，成就蒲山顶上唯美如画的景致。
......
清修苑为何如此不同寻常？
染凝仙身落定长生桥，长生桥上腥气浓烈，她猛地低头一看，顿时惊得面无血色！只见桥上片片暗红，蜿蜒流向大殿。不是血又是什么！
又赶紧抬眼望向一旁的仙树，梧桐鸟不在……不远处正殿门口，霖烨、雪啼、灵骊儿三人，来回踱步，似是焦急非常。再往旁，皆是三人贴身侍从与得力猛将，个个面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喘。
染凝忽的心中预感不好，旋身飞向清修苑大殿。
“怎么回事？”顾不得其他，抓起灵骊儿的手便问道。
灵骊儿一惊，眼神焦急地看着染凝，“听说帝尊前几日独自去寻枫陌，二人大战三天三夜，帝尊身受重伤。是梧桐鸟一一通知我等赶到清修苑，此刻灵宝天尊正在为帝尊疗伤。”
去找枫陌？！
染凝难以置信，顿觉心底一凉，惊得生疼。
就在此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灵宝天尊面色凝重，缓缓走出殿外。
“天尊！”众人蜂拥上前，惊呼道。
“帝尊已无大碍，只是法力尽失。”说完望向一旁的染凝，脸上深褶皱到一处，十分醒目。“凝儿，你的六世苦劫既已历尽，为何不上九重天领天劫？”
“染凝知罪！望天尊宽限数日，染凝定当甘心受罚，绝无怨言！”染凝作揖颔首，恳切语气，不容置疑。她一动不动，听候灵宝天尊发落。
灵宝天尊摇摇头，径自穿过人群，口中低喃一句:“罢了，皆已成定局……”
转眼不见踪影。
染凝顾不得旁人你一言我一语，推门进了殿，反手一拂袖，门关上。
床榻一旁，扔着一团血衣，格外醒目。靳修隐于榻上呈打坐姿势，面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虚弱地抬眼看向染凝，吃力地扯出一抹笑，“你回来了……”
染凝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人，星宿君说的对，她确实不了解他，他去何地，做何事，从来不会告知她。他何时隐忍，何时愤怒，何时大义忘我，何时杀气骤现，她皆一无所知。
靳修隐看着她近在眼前，倏地无力，身子一倾，倒进她怀中。
“小心！”染凝伸手接住他，顺势坐下，将他拥住。
他虚弱地低声抱怨，像个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那一别，又会是百年之久……”
染凝紧紧拥着他，生怕一松手，他便消失不见，如同祖母，如同樊姻。
“对不起……”染凝这一声对不起，迟了四百年。
“终是我亏欠你太多，你又何需道歉？”靳修隐将她放开，眼含深情与她对视。
“靳修隐，我要如何才能还了你的情？如何还了你的毕生仙法？”泪如断线的珠，淌过脸颊，划过衣襟，落于地上，转瞬不见。
“三界与我而言，还是沉重了些，没了仙法更好，从此便可了无羁绊，再不必操心这三界，谁生谁灭，谁主沉浮……至于这情，便用你的余生偿还可好？”
只是这话，他说得轻松淡然，染凝却听得胸口窒痛。
“为何突然去找枫陌？”
“因为他是你的故人。”靳修隐些许不悦，神色倏地暗淡下来。
“我的故人？”染凝不解，枫陌与她早前相识不假，却何时成了她的故人？莫不是……梧桐鸟！她顿觉火从心中来！看来，她有必要在这清修苑，大开杀戒了。
她压了怒气，柔声解释道:“我不过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得知星宿君在凡间，寻到她叙叙旧而已。”
“可枫陌对你心存妄念，我是你夫君，势必要叫他断了念想！”靳修隐的决绝，毋庸置疑。
“他的念想与我何关？值得你冒险应战，还丢了一身仙法么！”染凝愠怒，脸通红。
“可我不愿旁的男人觊觎我的妻……”靳修隐依旧未离开视线，眼中只有她。情绪波动，也尽是为了她。
染凝愣住，一时语塞，只蹙紧了眉，怔怔望着面前这人，这个叫她既心疼又无奈的人。
“不过还是要恭喜染凝神尊，顺利飞升，顺利重列仙班。”靳修隐话锋一转，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只是苍白的脸，愈发病态，愈发不堪一击。
“你怎的知道？”染凝疑惑地盯着他的眸。
他别开眼不看她，缓声回道:“方才在殿外，灵宝天尊未将你带去九重天领罪，不是已然默认了么。”
染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