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记(三)
从北关到民权大概有半小时的车程,我在民权县看守所门前下了车,然后去马路对面等车。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终于来了一辆去孙六的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我选了个靠窗的座位,——便于观看沿途风景。
自上高中始,我就频繁地在这条路上往返。那时的我还坐不起公交车,都是骑外公家的自行车。那是一辆小自行车,然而蹬起来却很费劲,再加上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每次骑车到家,我都累的两腿酸疼。一路之上,我总喜欢观察沿途村庄房屋的变化,田地庄稼的兴衰。
吱~
公交车在田庄路口突然靠边停了下来,我以为有人上车,然却看不见人。大概等了一分钟左右,一个老人拄个拐棍颤颤巍巍上来,看情形像是住在路边敬老院的,司机待他坐好后继续出发。
大约五分钟后,汽车到达了孙六乡寨外,离外公家很近了。通往外公家的那条土路不知何时修成了柏油路。记得外公生前不止一次的念叨:听说要修柏油路了。然后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也未开工。
汽车继续往东,孙六乡大街中间不知何时有了栅栏。路的两旁陆续放着绿色的大塑料桶,——盛放垃圾。
在田庄上车的那位老人在孙六乡十字街下车,下车时一手拄着拐棍一手哆嗦着钱。司机朝车门处努努嘴,示意他直接下去,不收他钱。老大爷明白司机意思后,执意要和司机握握手以表感谢,司机伸出手来和蹭了下。
汽车陆续地通过了水泥厂、发电厂、程庄村,我在任庄十字路口下了车。
我背着包向北走,路过朱洼村时,发现曾经的馍店已经倒塌,小时候我没少来这里用麦换馍,馍店对面的诊所倒变化不大。我记的外公的一个表弟也在这附近住,他原来所住的土坯房处已建成了两层楼。
经过了朱洼村,我家所在的谭楼村就在眼前了。过了路东的变电厂,是几座的塑料大棚,这是科技实验田;沿路西面是一条小河,河西面是成片的庄稼。
我仔细观察着路上的行人,唯恐错过认识的村人,然而遇到的人却一个也不认识。进入村庄后,首先看到最南面的一家人在门口忙着,他们朝我看了看后又低下头忙活了,很显然,他们已认不出我了,我把嘴边的招呼语咽了下去。到了我村十字路口,我遇到了同村的一个哥,他依旧是对我看看,确认是个陌生人后就扭过头走了,我也省事地假装不认识他,继续走。
在走到黑爷门前时,看到他家大门紧闭,院中的楼房还缺两扇窗户。黑爷难道去西面的老房子里住去了?我默想着。然而我到了黑爷的老房子前时,发展院中堆满了柴火,俨然是不住人的景象。也许他在新房子里住吧,我想。
马上就要到家了,在我路过与我家仅有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门前时,蓦然发现他家的大门上贴有灰色的烧纸,我猜想是我二大爷去世了。(为了纪念这位二大爷,单独写了一篇文章,在此不再赘述。)
我弟弟正抱着小侄子在我家门楼里玩。他看到我后惊奇地问我:“咋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我笑着说:“我想走走,反正又不远。”我伸手想抱抱侄子,他看了看陌生的我,不愿让我抱,我只好做罢。
父亲和三年前无明显变化,我到家时他正坐在房前的台阶上,看到我后脸上呈现出惊喜之色。
“李通,回来了。”父亲说。
“回来了爸,坐这干啥呢?”我问道。
“没事,搁这坐着玩呢。”
我没再说什么,就去屋里把包放下。我妈这时也回来了,问我累不,要不要喝点水之类的话,我一一答应着。
在家休息了一会,我准备去看看南面的大伯。父亲去村中小卖铺买了箱奶,我自己也有从西北带的特产,我挑了一袋后就拿着礼物去了。
我大伯是初中英语老师,在五十五岁时家逢突变,大伯硬挺着把事做完,突然得了偏瘫。他的家庭条件原本是村里的富裕户,现在已属贫困户了。
到他家后,就大伯一人在家,他坐在东屋门前,看着模糊不清的电视剧,看到我时脸上浮现出笑容。我坐下来和他说话,和他交流很是困难,他的病已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语言,他又不能用肢体语言,我费很大劲才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一会,我大娘回来了,她已由原来的“臃肿”变成现在的“苗条”。想想也是,儿子不成器,儿媳也离家出走了,她既要照顾大伯,还得忙活农活,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娘瞬间成了家中的顶梁柱,这十几年下来,怎会不廋。
我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总之是烂包。唯一和这个家不搭的,或者说耀眼的是满墙的奖状,——她孙女得的。她从地里回来,收拾完身上的扑土,马上又投身到做午饭中。我看着无事,就告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