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白的《长干行》到元好问的《雁丘词》
坐在书房想写几个软笔字,两只苍蝇讨人嫌地在身边飞来飞去,想着只要不影响自己做事情任由它们了,必竟它们也是一个生命,再说这几天打苍蝇真打累了。于是一只手煽着飞来飞去的苍蝇,一只手磕磕跘跘地写着毛笔字,结果可想而知。前段时间换窗户的小帅哥说:窗户重新做好了,可以换上了。结果卸下旧窗户,发现新做的窗户比旧的少16厘米,只好重新安装上旧的。忙了一下午,家里只是多了一些苍蝇。那天下午我一边收拾着由于拆掉窗户扔在地上的硬纸片、塑料袋、轻得随时可以起飞的白色泡沫和瑜珈垫以及落在家俱上的灰尘,还要四处撵由拆掉窗户的空隙飞进来的不少的苍蝇。除了完成这些额外的家务,我还得再想如何通过一种方式消除一肚子的懊恼。
原是和闺蜜约好一起参加一个茶展,闺蜜说:为了慎重起见,她要穿她稍中式白色旗袍。我说:好吧!刚好我也有一件真丝旗袍,蓝中带绿有点映日荷花的颜色与味道 ,今年夏天还没穿过。穿好浅绿色夹杂些浅蓝色的旗袍,拿出湖蓝的水晶鞋子准备出门。换窗户的人按门铃了,他们说:和户说过了,所以没有和我说。不过也快,顺利地话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了。于是穿着刚换好的旗袍,穿着我曾最喜欢的大红色的拖鞋,我焦急而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苦熬着如果顺利的话半个小时就可愉换好窗户的时间。
不容分说两个专业的小帅哥三下并两下把旧窗户拆下了,两个人麻利地把新窗户抬上来,速度很快,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暗自庆幸之际发现两个小帅哥站在窗户旁犯难了,新窗户少做了16厘米,无论他们俩怎么专业也是装不上了,于是两个人又抬了旧窗户重新装上。忙了半个小时算是白忙乎,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天气还是有点热,家里自然是多了很多的苍蝇。两个人还没走,气急败坏的自己找到了出气的地方,拿起脚上的拖鞋打起了苍蝇,一打一个准。两个小帅哥简单打了招呼不好意思地走了。
望着屋里片刻多出那么多苍蝇,喝茶自然是没心思了。光着不是左脚或是右脚,自己拿拖鞋打起了苍蝇。打苍蝇的劲头上来了,一打一个准,一会儿功夫打死小十只苍蝇。那个下午懊恼极了,脱掉我的真丝旗袍,换上我的T恤,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户说:老婆,咱们明天叫妈、姐和哥来说吃饭好吗?灰头土脸地坐地楼上,我说:不好!户瞪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门去了。户先生真地生气了,生大气了。懒得理他,冲着窗台的小爱叫了一声:小爱同学!于是听起了蒙曼老师讲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行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蒙曼老师继续讲解着:记得我留海初盖前额的时候,常常折一枝花朵在门前嬉戏。郎君总是跨着竹竿当作马骑来,手持青梅绕着交椅争夺紧追。长期来我们一起住在长干里,咱们天真无邪相互从不猜疑。十四岁那年做了你的结发妻子,成婚时羞得我不敢把脸抬起来。自己低头面向昏暗的墙角落,任你千呼万唤我也不把头回。十五岁才高兴得笑开了双眉,誓与你白头揩老到化为灰尘。你常存尾声抱柱般坚守信约,我就怎么也不会登上望夫台。十六岁那年你离开我出外远行,要经过瞿塘峡可怕的滟滪堆。五月水涨滟滪堆难辨担心触礁,猿猴在两岸山头嘶鸣更悲凄。门前那些你缓步离去的足印,日子久了一个个都长满青苔。苔藓长得太厚怎么也扫不了,秋风早到落叶纷纷把它覆盖。八月秋高粉黄蝴蝶多么轻狂,双双飞到西园在草从中戏爱。此情此景怎么不叫我伤心痛绝,终日忧愁太甚红颜自然早衰。迟早有一天你若离开了三巴,应该写封信寄到家来告我。为了迎接你我不怕路途遥远,哪怕要走七百里赶到长风沙。
蒙曼动情地讲解着李白的《长干行》,边听蒙曼老师的讲解边静静地笑。在自己印象中,李白是“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是“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是“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雄才,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不成想万丈豪情、狂放不羁的李白也有这样的儿女情长和长情,也会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如同曾经心中的蒙曼,总觉得她是女性教授中略偏中性些,没曾想还会如此温柔细腻地讲解如此儿女情长,温柔细腻地讲解李白的《长干行》。
如同陪伴我二十多年身边的这个家伙,只有耐着性子层层拨开他的层层面纱,才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其实也许未必,呵呵,这也许就是人的多面性吧?刚认识户先生不久,发现他的下巴下面总留着一小撮胡子很少刮掉。起初以为这家伙刮胡子不认真少刮一块胡子,我问:为什么总是有一小块胡子不刮,刮胡子也太不认真了吧?户笑而不答,于是伸手想摸他的胡子,想感受一下男人的胡子,他转身扭过去。原来是老虎的胡子摸不得,出于好奇紧跟着他快走一步,在两个人并排走的时候,我踮起脚尖,努力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去够他的胡子。户笑:可以刮掉下巴的胡子,条件是我答应他的那一天。于是趁他不住意,绕过他的脖子我摸到了他的胡子,不然他刮掉胡子我以后就没有机会摸到了。
户户小时候要睡觉时总爱哭,在妈妈家住时户户只要睡觉就会搂着妈妈的脖子摸着妈妈的眉毛。后来长大了,上学了,晚上睡觉偶尔还是会摸妈妈我的眉毛。我和户会取笑户户,户户也会不好意思,但是有时睡觉时她会还选择性忘记我们对他的取笑,摸着妈妈的眉毛想念自己的童年。再后来户户上大学了,有一年零一个月没和我的美户户手牵手了。每每想户户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住的伸手绕过户的脖子试着再摸他的胡子。户懂得我的思念,满身不情愿地快步向前走,但又默不作声地又任我去够。快步小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踮起脚尖伸起胳膊绕过他的脖子去够他的胡子。虽然从我们结婚起户先生就再不留那一小撮胡子了,但如美户户摸眉毛习惯一般我也养成了摸胡子的习惯。户笑我:不是都说你比我个子高吗?高在哪儿呢?有本事你不要踮脚尖呀?于是我努力试着再高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绕过户的脖子去够他的胡子。见我不得能逞,他让步地让我一选一:我可以背你?最近减肥有点失败,怎么减也减不下来,常言道:好女不上百,于我是做不到了。户先生年已半百,担心年已半百的家伙骨质疏松,我放弃了他背我的建议。
应该是周五,我说:叫妈来吃饭吧,我做点汤面。放点西红柿、洒点鸡蛋、放点绿叶菜,再拽点软软的面,做些菜盒子。户说:好!然后给婆婆打电话,婆婆说:她不想过去了。她想去洗脚。中午十二点半多些,婆婆打电话问:怎么没有过来接我吃饭?户说:你不是说不来了,要洗脚吗?婆婆生气地没再说话麻利地挂了电话:那我吃面条吧!过了周五就是周六了,我说:要不明天让妈妈过来吃饭吧?我做点米琪,烙两张烫面饼。户说:好,这样我们可以将功补过!想着让婆婆早上过来吃米琪,头天晚上我泡上了南瓜、玉米豆、高梁和麦仁。晚上十点多突然停水了,于是和户商量:要是明天还停水可不可以改天再让妈妈过来吃饭。家里的马桶是自动的,没有水连上卫生间都是困难,最主要的是会所也停水了,户没说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第二天依然是停水,我们跑到城里去KFC吃了早餐,上了卫生间。不能洗脸、不能打扫卫生、不能上卫生间,蓬头垢面的自己无法迎接要来家吃饭的婆婆 。问物业的小美女经理,说应该到了中午十一点多了,于是再次和户商量可不可以来水了再让婆婆来家吃午饭,户仍没有说话,看得出他有点不高兴。
没过多久户开车出去了,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他拉着婆婆回来了。看着他一上午不开心,昨晚也就泡好了做米琪的东东,户和婆婆没进家门,我已经熬好了米琪,只等着人来了也就十分钟的功夫就可以下面吃饭。我很不高兴没收拾家、没洗漱家里来的人感觉,但是我也知道接受一个也要接受这个人的家庭。户带着婆婆回来了,我在家等着他们看着自己喜欢的视频。婆婆在院看着我们种的菜,户怕我不高兴先进了家。我知道他是怕婆婆头天已经不高兴了,所以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婆婆来家吃饭。他又怕我不开心让婆婆先在院里转转自己先进了家门,做男人有时确实好难。
生气我没及时出门迎接婆婆,户生气地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一副要打媳妇吃人的样子。见情势不妙忙起身问他:怎么了,很快咱们的饭就好了!没事啊!!户扭身出了门和婆婆在院子里看种的菜。见不得男人得势就猖狂的劲,我没再说话转身到厨房热饭下面。户和婆婆在院子里转悠不进家门,无耐自己只好走出家门走到户的面前再次恳求:好了,吃饭了!户瞪着我,咬着牙,跺着脚,高高地抬起手想打人的样子,咬了咬牙又恨恨地放下,两个人仍没进家门。因为想着两个人的时候他的时时处处谦让,这几年自己比以往懂事了很多,我觉得我一直努力着息事宁人。可是自出生以来爸爸从没有红着脸或大声地和我说过话,内心总是不能接受户在他们家人面前的大男子状态,我的忍耐已经到了底限。
转身回到家,拿上我的包,确认包里有家门钥匙有车钥匙有钱,背上包一路跑出家门一句话也没说我头也不回开车走了,扔下户、婆婆、无法打扫的家和一地烂摊子。没有想身后的两个人如何收拾身后的不堪,把手机打到飞行模式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城。一直以来爸爸对我的娇惯让我娇纵,户一直的谦让我张扬、任性。不过无论我如何无理取闹,要是爸爸知道我现在生气出门还知道:看看包里有没有钱、钥匙,他一定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表扬他的女儿:我的闺女进步了,生气出门都知道看有没有钱了,还知道拿钥匙了。要是我生气骄横拨扈了,爸爸也会不动声色地说:看我闺女这脾气,就是霸气!这就我和弟弟的爸爸,没有和我和弟弟红过脸、没有和我们大声说过话、无论我和弟弟还有后来的户,无论我们怎样他觉得都好的爸爸,这次对待户和婆婆也是我有生以来谦让的最大极限。
和邻居小夫妻聊天,丽丽说起他们的女儿:小名果儿。果儿的意思是开心果的意思,当然开心果这个小名不是美女丽丽告诉我的,还是他们的开心果果儿告诉我的。果儿和我玩,她说:阿姨,告诉你我除了学习不好其它都好!我笑着边和果儿打羽毛球,边应着果儿:是吗?阿姨小时候和你也一样。丽丽说:果儿的家长会刚开始是果儿的爸爸去参加有,老师说:果儿学习不够努力,在玩方面挺善长的。果儿的爸爸对老师说:这说明我们家果儿是孩子吗!她才小学二三年级,就应该好好玩。老师很生气,告诉果儿的爸爸以后不用开家长会,让果儿的妈妈参加。户听了以后回家问我:老婆,咱爸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你。我笑:每次考不及格,爸爸都会对着大红榜说,我闺女真有本事,每次都能保持不及格的第一个,这一保持就是整个小学的六年,谁能?
开车到城里,生闷气的自己没了去处。没事的时候会觉得身边有无数的朋友,微信朋友圈的朋友应该有五百了吧。真是有不开心的事情,有了难言之隐,尽然不知道去找哪个人。开车来到太行路,我想找张大夫来个浑身上下通透的梅花针。浑身从上到下扎透了,自己也就应该想清楚了,可是我停不了车,排不上队。知道无法扎得浑身通透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大部分饭店都停止了午餐的营业。在面包店买了面包,啃着干面包我想爸爸了。要是爸爸在身边,他一定不会让我啃干面包,眼泪簌簌中想到了那个为自己无条件付出的男人,那个无论自己怎样他都觉得好的男人,可是我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抛弃了这个男人。很少吃各种反式脂肪酸,狂啃过面包后整个人像被海棉彻彻底底地吸干了水,渴极了!于是找到一个不是熟人很多的茶馆,安静地一个人自己给自己泡茶。
下午五点多,不想回家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无奈打了一个闺蜜的打电话,于是在近黄昏的傍晚我们走上了王屋上。两个人默默地走在一个台阶比一个台阶更高的山坡上,我不知道如何开口。闺蜜不明白一向外向乐观的自己遇上了什么事情,看到我一路的颓只能左顾而言他。或许是身旁的蚊子也感受到了我们彼此的尴尬,一群又一群的蚊子不停地在我们身旁嗡嗡地讲述它们的故事。在蚊子们的鼓励下,我讲述了发生的事情,讲述了自己奋不顾身只想着嫁一个人而没想过嫁一个家庭的事情,讲述了自己经过了情感考验却又受困于家庭琐事的事情,讲述了彼此之间生活习惯的差异、思想观念的差异一直以来自己婚姻生活的苦恼。尽管我也知道他们都是无心之失,尽管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是和闺蜜聊起那些苦恼的画面依然清晰可现,一点也不曾忘记,一刻也不曾忘记。
我看到闺蜜眼中闪烁的泪花,是因为我,也是因为她,她曾经的年月。闺蜜讲了她的故事,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她认真说出自己情感的样子,她伤感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年近半百的我们渐渐失去了动人的容颜,但是那些认真生活、努力生活的故事美颜了我们逐渐沧桑的脸。闺蜜浓眉大眼,落落大方,听着她的故事我在想:年轻的她应该是个怎样美好的女子,怎样的美貌,怎样的理性,怎样的聪明,又怎样的落落大方。山越爬越高,两个人越走越累,听着她的故事我不由得想牵她的手。两个经历似曾相似、两个曾经高傲的人在岁月面前不断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让我想牵起她的手,闺蜜忙把手缩了回去。一路走来她已经学会一个人勇敢骄傲地撑起生活,她眼里含着泪笑着说:我们的情感经得起年月的考验,但是被生活观念、生活习俗打败的,于你现在的痛苦而言我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她讲了他们生活中因为地方生活观念不同、习俗不同的摩擦,她讲了她的那个他在他们家人面前的大男子主义,她讲了他们家人的重男轻女,讲了生活的不讲究,讲了她的无法容忍,讲了常人眼中失败的她,但也讲了她的那个他曾经的好。我们终究谁也不会生活在童话故事里,我们的故事也最终无法以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尾。闺蜜含着泪笑着说:我知道在身边人眼中我的那个他还应该算是不错的男子,长得不错,收入不错,对我也不错,没有出轨。正常人眼里无论如何彼此都没必要走到那一步的,可是我就是没有耐性再接受他的家庭、他的习俗和他的观念了。闺蜜说着说着笑了:你知道吗?有人知道我们闹不合,竟然打电话到我们家里。我接起电话,听到是一个姑娘的声音,知道来意竟然说:很高兴你打来电话,我也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很愿意你能帮我们尽快分开。如果你能帮上我这个忙,我很感激你,说完自己挂了电话。闺蜜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笑了:你知道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什么模样!
我接着问:后来呢?她笑:没有然后。和她的那个他分开这么多年,他一直未娶我一直未嫁。他常打电话说:你看你也没有多么好,要不然这么多年也没把自己嫁出去。她笑了说无论她的那个他怎么说他们都不可能了,最少现在的他们还会偶尔开个玩笑,之前是不可能的。本想说说自己的事情,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却静静地笑着听起了她的故事。生活的事故即使有再多的相似,每个人的生活终究还是无解的。闺蜜无非是希望她自己的生活故事给我做个参考,而我自己生活的路只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谁也无法做主,谁也替代不了,包括结婚以来不知道我任何故事在不远家乡的爸爸。
就这样边走边聊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闺蜜说不行晚上就在她家住吧。如同闺蜜缩回去的手,自己的生活只能自己走下去,我谢绝了她的邀请。打车走在灯红酒绿的城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庆幸自己拿了钱,可以定个酒店住上一晚。打开包发现虽然自己拿了钥匙、拿了钱,但是忘记了身份证。城里的家因为要卖房子全部全搬空了,连个坐着的板凳都没有。走在金凤凰广场看着热闹的广场舞,涌动的人群自己没有去处。晚上十一点多了,人们渐渐散去。有点害怕没有身份证的我还能去哪儿呢,手机仍是飞行模式,我不想听到任何人所谓牵挂的电话。在曾经的家门口兜兜转转,我能做的不过是打开还没卖出去的家门,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静静地熬过一夜。没有开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也没有了往日的害怕。想着以后的日子,往后的日子我是否可以一个人生活,甚至想着往后的日子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了此一生。在静静地黑暗里,我没有爸爸、没有户户,只有自己,人最终还是自私的。想着天亮了先回去拿上我的身份证,想着自己还可以做什么,想着往后余生一个人的日子。
户上了楼不停地拍着门,大声地喊着用力地踹着门。怕影响对门邻居休息,不想让楼上楼下知道我打开了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户紧紧地抱住了我,紧紧地靠着户,我忘记刚才还要一个人坚定地生活。什么生活观念、家庭习俗全部抛到脑后,抛到九霄去外。这就是情吧?情是没法讲理的,生活是没有对错的。明天的日子我们还要耐着性子一天天地过,开车在回家的路上,户问我:为什么不住酒店?我说:忘记拿身份证了。户问:要是拿身份证了会怎样? 我说:会找个酒店住一晚,然后找个安静的城市想一想。户问:然后呢?我没有说话:然后呢?也许会重新回到家庭,也许…。我想起了闺蜜的话:你知道吗?我曾经安静地拿一页纸计算一个人生活和两个人生活的利和敝,当我算出敝大于利时我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人生活。计算完敝大于利的一个人的日子很难,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庭很难。尽管那个他也会打电话,尽管常常也会想起他的好,只是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停好车我们一起下车回家,应该有十二点多了,应该是户换单位以来我们第二次长达四五个小时的谈话,第一次是户生病在医院住了二十天的一个晚上。下车后户拉起我的胳膊,他把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这次他没有快步走,甚至有点放慢脚步等着我。他主动把我的手放在他内心象征男性尊严的胡子上。胡子剃得很干净,摸得有点硬硬的,有点扎手。任由我的手摸着他的胡子,他没说话,没再说:你不是比我高的话,由着我们在四周暂时没有住户,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路灯甚至连虫鸣都没有的初秋的夜晚慢慢地走,静静地走,任由我的胳膊搭着他的脖子,任由我的手摸着他的胡子。我说:户先生,背背我好吗?没有嫌气他年已半百,骨质疏松。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上身靠着他的背,踮着脚尖在地上耷拉着,我们一起慢慢地走着,打开家门,回到家。
第二天户照常上班了,打开视频一个人听着周深唱着元好问的雁丘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保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燕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雁丘。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我们会说:连大雁可以生死相许,作为高级动物的人在坚守自己情感的道路上怎么会这么难。我在想大雁之所以能生死相许还因为它们没有生活念、生活习俗和家庭的困扰,于高等级的人我们又如何能做到。
那双打了蚊子的拖鞋脚底粘了很多蚊子的气息,只因不想做个败家的娘们我暂时扔到了院子的无人问津角落里。又想起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我想起了扔在角落的那双粘满苍蝇和我怨气的大红色的拖鞋。我们终究无法如大雁一样只为情而活,那双曾经自己深爱的大红色拖鞋无论自己怎样喜欢,最终都要让我们从心疼地、小心翼翼地到无所谓的,甚至到最后看都看都不想看地扔到角落里。不穿的大红色拖鞋我也没能像儿时一样拿着不穿的拖鞋换最喜欢的膨化食品,在断、舍、离中最终放到了垃圾筒旁边的硬纸箱里。每每看到相似的大红拖鞋我也会想到:曾经自己也拥有一双大红色的拖鞋,我会想起第一次看到它的兴奋,买上它的欢喜,初穿上它的小心,脱下它的轻拿轻放,也会想到那个午后生气得有点失态的自己撒欢地拿它打苍蝇,会想到打完苍蝇的它满目疮痍地横亘在自己眼前,会想到自己的后悔,这就是我大红拖鞋的人生吧。
想到我曾最爱的大红色拖鞋,我会想到我的人生,会想到自己人生当中那么快乐的、痛苦的、理智的、抓狂的时刻,每一个人都曾有一篇《长干行》,都愿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都有一首《雁丘词》,希望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走着走着,我们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初心,那些蒙住我们心灵的岁月尘埃张牙舞爪地散乱地漫布于我们四周,我们会紧张、会无措、会张扬、会迷失,只因我们生而为人。只时无论哪个时刻,用心生活就好,无悔人生就好。
隔着电脑的显示屏,我可以隐约看到自己怕晒黑戴着帽子的影子,还有阳台的地上黑色的清晰的影子,于是我也对影成三人了。写给自己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高兴就写,不高兴就不写;有时间就写,没时间就不写,开头和结尾有时会相差半个月甚至更多散漫的自己。二0二0年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十一点二十一,这时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