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的将军

很久以前，我有个绰号叫大将军。我一直不知道这个绰号怎么来的，直到有一天我门口站一个人。

那天天降大雪，寒气凌厉。来人背上背一把剑，杀气腾腾。我们面向彼此站着，谁也没有动手，雪花缓缓落下来。高手之间的对决一定要沉住气，哪怕一丁点儿失误都会给对手机会，而自己失去的永远不会回来。

我站在屋子里，他站在门口。俩个时辰过去，他的眉毛凝雪。

他终于开口了。我全神贯注，然后听到他说：我可以进来烤会儿火么？

江湖有很多传说，比如顾家的公子被柳家的公子泡了，谢家的门生抑郁自杀，然后谢家的小姐练就一身邪恶武功找楼上俩公子报仇，之后不小心走火入魔成了魔教圣姑；顾公子柳公子深感罪责双双出家，一个成了金禅寺的主持，一个成了少林寺的挑水工。三十年后，他们相约凤凰山顶，一个光头须眉，一个红眼盘发，一个廋骨麻衣。他们在山上坐了三天，然后紫光漫天，红光微云，所有的人都看到凤凰山顶一只金黄的凤凰开始环山漫游。之后不了了之。

我一直不明白凤凰漫游和之前的故事有什么瓜葛。

在我成为大将军之前，他告诉我：传说是不需要逻辑的。

我问：那现实呢？为什么所有人都称我大将军。

他怒：去他爷爷的我哪儿知道，从开始挑战江湖高手白少堂开始我就自称将军，三年来挑战三十五位武林高手，从漠北的大刀江月到江南的神腿莫奈，期间胜败五五分，但我的名气已经出来。三天前，大将军的名气铺天盖地，所有人开始称我二将军。

我莫名其妙：什么狗屁逻辑。

他把衣服撑开在火炉旁挂起来，忽然一剑顶住我的喉咙。

我惶恐，蔑视，愤怒，悔憾，最后没敢动。吞了吞口水，我勉强蹦出五字：偷袭你大爷。

他晃了晃耳朵：啥？说清楚。

我清清嗓子蹦出俩字：饶命。

他开始吐槽：你说你妹的这么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好意思叫将军，还他妈大将军，谁都能随便进门的么，还烤火，你懂不懂江湖啊，你的刀或者剑呢，刀不离身剑不离手不明白？混你妹的江湖，你说你他妈还让饶命，谁会放过你，你必须要喊偷袭你大爷，偷袭你大爷懂不懂？你豪迈一点或许我都可以放过你啦。。。。。。

他吐槽半个时辰之后，剑从我的喉咙稍稍离开，我电速往后一步拉开距离，左手一招擒拿，右脚重重踹他身上。他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我拿起鸡毛毯子一阵拍。他毫无招架之力。

我叫你偷袭我叫你吐槽我叫你顶我喉咙我叫你教育我！！！

他喊：痛痛痛痛！饶命饶命饶命！

我夺过他的剑一剑啪他脸上：你叫啥？

他边痛边说：啦啦啦付小贱。

第二天，雪花继续飘在风里。

我和啦啦啦付小贱决定真正打一场，分出将军大小，地点是凤凰山。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午夜，很多路过的江湖人自动结成火把大阵把我们围在中间，火光缭绕中，啦啦啦付小贱的剑凝寒光，我手上的鸡毛毯子被莫名烤糊，我很慌，因为走的匆忙，带错武器了。

我们站了一炷香时间，然后开打。当时的情况很惨烈，旁观者死伤无数，所有的火把都在风中抖动。

以一身金钟罩响动江湖的乔氏三兄弟，卒。

游龙八卦掌唯一传人段沿袭，卒。

富可敌国的白城楼主易晓天，伤残，断了双腿，此后消息绝迹。

。。。。。。

很久之后江湖依然有人对这一战津津乐道，街头巷尾也飞出关于此战的诗句。凤凰山上凤凰游，将军府前将军崩。

我记忆中的情况很平淡。

我和啦啦啦付小贱站了一炷香时间。

我说：能不能不打。我没带武器。

啦啦啦付小贱看着我手中已被烤糊的鸡毛毯子说：不能，这里是凤凰山，一定要有结果。

此时周围再没有一丝声音，我仿佛看到火光中的雪花静止，而所有的火光都缓缓而舞。

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砸出一道坑！啦啦啦付小贱猛向我冲过来，一剑劈下，我运足力气，右脚往后猛退一步，以一招千斤顶借力用力接住他这一招。

然后，最恐慌的事情发生了。

山上轰轰轰，雪崩了。江湖人一阵惊恐，继而一阵散乱，全部往山下涌去。

所有的火把飞起来，所有凤凰山外的人都说自己看到凤凰山顶一只金黄的凤凰开始环山漫游。之后不了了之。

我的鸡毛毯子露出一截，被喜好野鸡的农户刨出来，我和啦啦啦付小贱连带被刨出来。半天后，富可敌国的白城楼主易晓天也被刨出来。经过医治，他的双腿没有了。他嚎嚎大哭，和我们共饮一坛酒后消失。

很多事情放到眼神里，我和啦啦啦付小贱再没有将军大小的概念。他带走了我的鸡毛毯子，留给我他的剑。

他说：这是很久之前谢家的将军剑，名贵非常，无人知晓，现在送给你。

我说：不错，你自称将军，也应该有把这样的剑，这是很好的逻辑，谢谢。

他走后，雪停了。我拿着那把剑当了二两银子，换了三袋大米和一壶好酒。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穷的没有武器。

此后，大将军的绰号只在传说里，凤凰山的传说更加诡秘。

许久之后江湖出来一位拿着鸡毛毯子的侠客。他的鸡毛毯子全部被烤糊，每次横在面前的时候恰好挡住他的两撇胡子，于是江湖人莫名其妙送了一个绰号给他。

小胡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