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文学·「夜惘书」

打麻将

2018-04-15  本文已影响45人  襄楚

打麻将

麻子村出了张、王、赵、李、周、武几个舞狼混鬼。

说他们舞狼混鬼,是因为他们整天不务正业,整天没事就聚集在一起打麻将。

打麻将也没有事。每次也就输赢个三二百块钱吧,不太影响家里生活。关键是输了或者赢了以后的心情不一样。

输赢也无所谓。因为赢的人是拿别人的钱请客,输的人是别人拿自己的钱请大家的客。都是自家弟兄,反正吃喝嫖抽都是赔, 唯有赌博有来回,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这次输下次赢,不用黑脸闷心情。

请客吃饭也无所谓。酒桌上不管输赢,不管心情好与坏。再说了,大家推杯换盏,划拳行令,个个都兴高采烈,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虎球个黑豆脸,谁理你,不怕败了大家的兴致吗?

喝酒没问题,问题是每个人的酒量不一样。酒量大的能喝一两斤,酒量小的只能喝个三四两,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酒量有大小也没有问题。这一群狗逼弟兄儿们,都是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谁谁脖上有一个胎记,谁谁背上有颗黑瘊,谁谁胳膊上有个啥疤痕,都是门儿清,更不要说谁的酒量大小了。

就是谁真的谁喝大了也没关系,大家搀扶着送回家就成了。一路上高唱凯歌,打打闹闹,他们不惹别人的事,别人也都害怕惹祸上事,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这一次,却跟以前不一样。张和李两个人在酒桌上杠上了,其他几个人想拦都拦不住。

起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张这次赢了,在酒桌上兴高采烈,得意洋洋。

李在旁边看着不舒服,很不服气地扔了一句,“你以为你赢的很光彩呀?”

“我咋赢的不光彩啦?你给说清楚!”

“你偷底摸张弄小动作,都两次了,我都懒得答理你!”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李众目睽睽之下扔出这句话,无疑是打了张的脸。

他顿时脸就涨的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啥时偷底摸张了?”

“这次是个三饼,边张、连六、缺门,都让你摊全了。一把赢了一百五,对不对?”

“你逮住我了?当时为啥不说?这不是胡扯八道么!”

“前几天是一张五万,卡张、花八、门清,也让你摊全了,你还敢说没有?”

“没影儿的事。这是血口喷人!”

话不说不清,理不说不明。两个人丁咣二五争吵着,周围的四个就象是在观看电视直播,在一边听了全明白。

王、赵今天输了,心中暗自想着,敢情这段时间张一直赢钱,原来是这样呀。

周、武今天没参战,在一边观敌瞭阵,兼当服务生,也是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这几次没打麻将,要不,怎么被人算计了都还蒙在鼓里呢。

偷牌在麻将桌子上,人人得而诛之,是大忌。边坊村就有个人因为偷底摸张,被人砍下来一根手指。这事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得了得了,两位老弟。听我说,”王年纪最大,赶紧上前劝架,“咱不说这些啦。来,喝酒,喝酒。”

赵、周、武也上来劝架,“坐下坐下,消消气。”

自古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既然已经时过境造,人家死不让账,再说也没啥意思,就不用费那些口舌了。还是息事宁人吧。几个人都这样想。

可是,张、李两个却都成了瞪眼金刚。

他们几个窜掇喝酒,这两个也不说话,只管一口一杯往肚子里面灌。都想看看对方的地道里能盛多少小辣水,喝翻对方,玩他一个难堪。

好在他们两个棋逢对手,平时都是半斤八两,就没有谁胜过谁的。换了别人瓤茬(软弱)的一个,早就灌爬下了。

王、赵、周、武四个人想拦也拦不住。桌上放着三瓶子酒,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每人搂着一瓶,各扫门前雪,连一口菜都没叨,就都只剩下最后一杯了。

周把第三瓶酒打开,四个人挨个倒了满杯。

武把酒杯举起,“来,喝一个。”然后示意张、李两人,“你们随意。”

张、李两个也不搭话,一口闷干,很重地砸在桌子上。几乎同时,两个人的手都去抓桌子中间的那一瓶酒。

张手快些,先抓住了酒瓶脖子,李却抓住了张握瓶的拳头。两个人的手象触电一样,飞速撤回。

赵见状,把手一伸,将酒瓶抓起,把剩下的二两酒匀给了自己和王、周、武,“你们俩差不多了,别喝了啊。”

王招手示意服务员,“报饭。”

烩面上来,王、赵、周、武的饭刚吃到一半,却听张、李两人,一个捂住嘴,嗷嗷两声,一个捂着腹部,哦一声呻吟,同时发出一种刺鼻的沼气味道。

在这样的气氛中,几个人再也吃不下去了,一阵手忙脚乱,仓慌撤退。

他们回家的过程就不说了。反正王赵周武费了好大的劲,把他们折腾的不轻。

好在他们没事,中间总算是消停了几天。

五六天以后,武觉得手痒痒。中午撂下饭碗,顾不上午休就开始打电话张罗。

“呦一----”,这是几个人打麻将的暗语。

却被他老婆听见了,“噗嗤”一声笑了,“你咋象个发情的母狗一样?又想去跟谁去哪野呀?”

武笑嘻嘻地怼了一句,“你可真是老师傅呀?”

她老婆狠狠骂道,“滚滚滚!快滚吧!”

武夹起尾巴,趁机赶紧溜了出来。

鉴于上次的不愉快,这次没有喊张。

因为是在赵的家里玩,王、李、周、武就上阵了。

麻将桌上如战场。

正常情况,不仅要跟上家,盯对门,控制下家,而且要时刻牢记庄家出啥牌,需要啥牌。

如果上家停牌,能碰则碰,有熟张出熟张,没熟张出半透。下家停牌,能放生张就放生张,没生张就尽管溜边跑沿走熟张不点炮。

一场恶战下来,个个弄的筋皮力尽。战后统计点评,王大胜,是最大的赢家。李小败,周平糊,武惨败。

不管输赢,大家都挺高兴,就准备去吃饭。

刚走出一里多地,李突然叫了一声,“哎呀,我手机忘记拿了。”赶忙返回。

熟门熟路,到了赵家,客厅没人,李径直走到麻将桌子前。一看,手机还在,抽屉里竟然还忘记了五六十块钱。

真不该破财!李暗自庆幸,骑车直奔经常去的饭店。

点过小凉菜,几个正准备打开白酒,周的手机响了。

周打开手机,“喂,我们刚打玩,刚结束,你来吧,老地方。”

说完,又瞟了李一眼,“是张。一会也来小酌一杯。”

    不一会儿,张风尘仆仆赶来了。一落座,张就笑嘻嘻地大喊,“今天我请客。谁也不用跟我抢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酒兴正浓,却见张向身旁的王窃窃私语一番,王又传给了赵,赵也捂着嘴传给了周。

之后,王、赵、周都不时的看看李,眼光中却透着一丝怀疑的味道。张却是不阴不阳地在一边隔岸观火。

李在张的右手,中间隔着武。隔人没好话,好话不隔人,李对他们交头接耳的行为不管也不问,只管自己大吃二喝。

这个武却耐不住性子,手里拿着筷子,指戳着他们几个,“你们说啥鳖话哩,掖掖藏藏哩,从实招来!”

在这一圈子的人里头,周年龄最小,也最藏不住话,“他们说李偷了赵家里的钱!”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呼地就站起身来,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用颤抖的右手食指挨个点着他们几个,“你、你、你、你,你们跟我说清楚!”

周看了看赵,赵又看了看王,王最后无处推托,无奈之下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张。

张却不紧不慢,消消停停点上一支烟,吹出一股云雾,才慢慢说道,“刚才我去赵家,遇到了赵的小儿子。他说,李一个人跑到赵家,在人家桌子的抽屉里偷了钱。”

“你胡咧咧啥?”李气的脸色都发白了,还想站起来发作,被身旁的武捺住了肩膀。

周接过话题,“让赵打个电话,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众人把眼光都投向了赵,赵还在犹豫不决,李大声叫道,“打、打、打,打电话!”

赵无奈,只好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电话一通,赵就捺了一下免提键,“你让咱儿子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你在哪儿呀?”

“儿子,你别说话,听爸爸说。爸爸问你,是谁偷了咱家的钱?你看见了?当时是咋回事呀?”

“我在沙发、沙发后面,玩玩具,看见李叔叔,来咱家,在桌子那,拿咱的钱,我不敢吭,怕(他)打我。”

李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啪啪直响,“真他娘见鬼了。冤枉死我了!”

张阴阴地嘟囔了一句,“小孩子嘴里没假话呀。”

麻子村自古民风淳朴,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当贼,这可是老一辈传来的话。

赵低头不语,陷入沉思。周、武两个疑惑不解,冷冷地看看李,又看看赵,再看看张。

王见多识广,赶紧上来打圆场,“不说了,不说了。清楚不了糊涂了。喝酒吧。”

赵甩了甩头,也上来帮场,“多大个事呀,都是自己兄弟。咱们几个,谁跟谁呀。只当是请客吃饭了。”

众人跟着帮腔,“对对对,肉再烂还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混蛋!老子没拿赵的钱!”李起身,拔脚就要走。

武和周一左一右,勉强把他捺住,李却部激(挣扎)一下,挣脱两个人,气呼呼走了。

众人唏嘘不已。

只有张撂了一句炮,“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众人照常吃喝,好象再也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了。只不过,在每个人的心里,却都留下了一些阴影。

一个偷牌,一个偷钱,六个兄弟就出来俩这货,以后还能再在一起玩么。

看这饭吃的!赵忧心忡忡,张扬眉吐气,王从从容容,周气愤填膺,武最窝囊,输了钱,连饭都吃的不能安生。

最惨的是李,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酒席散场,每个人都是阎王老婆怀孕----心怀鬼胎,各自回家。

赵回到家里,直奔客厅正面的写字台前,拉开抽屉,翻了两下就找到了一沓钱,飞快地数起来。

“咦----?怎么只少了五百?二三千块钱不拿,只拿五百?还有这么好心的?”

他老婆从洗漱间回来,悄悄地凑上前问,“你个猪头!整天跟个没尾巴鹰一样。今个咋回来这(么)早,撒欢够了?”

赵吓了一大吓,哼哼叽叽地敷衍着。

他老婆见他手里拿着钱,一把夺过来,“你拿钱干啥?刚爬回来就又想跑出去野呀?”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拿钱干啥?”

赵就一五一十把情况给她说了,家里的钱还真的少了五百块钱,肯定是李偷的。

“哎呀----”他老婆一拍大腿,“你可真冤枉了人家李了。”

说完,他老婆回到卧室,拿出来一件外套,当着他的面从口袋里拿出大小不一的票子。然后解释,今天早上,她拿了五百,买了啥啥啥,还剩余多少,还让赵帮她把钱数一数。

钱是对上了,可是那件事呢?赵有点挠头。

她老婆朝他嚷了一句,“你真是个猪头!”跑去把儿子抱了来,放在地上。

“来,乖儿子,告诉妈妈,李叔叔在哪拿的钱呀?”

儿子迈出肥嘟嘟的小胖腿,走向麻将桌,“这里,这里。”

赵恍然大悟,下午李就是坐在这个方位玩的牌。

他老婆抱起儿子,“乖儿子,睡觉去喽。”走到卧室门口,又扭过头来,冲他喊了一句,“别发呆了!明天把这事摆弄好了,别为这弄得跟仇人一样。赶紧睡驴鸡巴吧。”

唉,真是酒越喝越近乎,越赌人情越薄呀。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发小,现在咋弄成这个样子呢?

赵晕呼呼这样想着,明天充当和事佬,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还得赔上一桌子的酒菜钱呀。

2018年2月13—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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