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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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家乡还没有“南境”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那片我落地生根,热爱着的土地,大人们亲切地称她为“海子里”或者“大圩里”。为什么叫她“海子里”或者“大圩里”,我想是因为新圩村是临近水边的缘故吧。
山多的地方开门见山,水多的地方开门见河。家乡有一条长长的河,叫做南盘江,发源于云南省曲靖市乌蒙山,全长两千多公里,奔流不息的一汪活水,孕育了无数的生命。每逢骄阳似火的夏天,家门口的南盘江就成了男人和孩子们的避暑的露天大澡堂。远远看去,河边大大小小的游泳健将麻溜地脱去衣服,稍作热身后,以惯用的利落动作腾空跃起,一个漂亮的翻转之后成功入水,随后游泳健将们送给岸边看热闹的人一阵清凉的水花,紧接着看热闹的人还给他们一阵清脆的掌声。仰泳,蝶泳,蛙泳,狗刨式的花裤衩们,像极了一条条活灵活现的鱼。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也特别爱去游泳。正逢农忙时节的夏天,家家户户都在收蚕豆,把豆梗晒干后用机器粉碎成豆糠,蚕豆拿去卖钱,豆糠拿来喂猪。粉完豆糠回家的爸爸一身灰得像刚挖煤回来一样,只见他熟练地往头上抹了一把洗发水,用塑料袋装好换洗的衣服,抱上花姐就往河边去了。夕阳喝醉了酒,晚霞羞红了脸,温柔的晚风把金子揉碎了撒在水面上,一闪一闪的真漂亮。这个时候基本没有人或者很少有人去游泳,傍晚这一汪温暖的水就成了独属于老爸和花姐的大澡堂,一人一狗游得别提多开心了。我在岸上看着他们,说来惭愧,虽然生在水边,但我不会游泳。
时间一晃已经过了十几年,河边早已筑起了河堤,河堤上整整齐齐种上了绿植,装了护栏,河边笔直的整齐排列的行道树,像是一队纪律严明的士兵,任寒来暑往,一直在任劳任怨地守护着这一方碧水蓝天。河道纳入规划以后,游泳和打鱼两项趣事也就只能在回忆里找寻了。如今的南盘江虽然没了往日的热闹,却也像一个收拾打扮得越发俊俏的姑娘了。
沿着河道一直向上走,迎着晨风,记忆里儿时的书声琅琅在耳畔响起。翻开回忆的书本,印象最深的当属王维的《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南境没有红豆,却有又大又甜的桑椹。早在莺飞草长的二月,我和弟弟就时常徘徊在我们的起祖亲手种植长得枝繁叶茂的桑树下,纳凉也好,听风也罢,说到底是馋桑椹了。待桑椹成熟后,满满一玻璃水瓶熟透的桑椹,就能换得我和弟弟一整天的快乐。到了学校,约上三两个合拍的小伙伴,坐在那棵枝繁叶茂的三角梅下,一边聊天说笑一边品尝桑椹,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彼此被桑椹汁染的乌黑的嘴巴和舌头,在一阵爽朗的笑声中,仿佛度过了一整个欢快的童年。
如今那所育人无数的小学依然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它并没有变得沧桑,而是越发地宽敞明亮了。记忆里略显粗糙刷着绿色油漆的墙变成了光滑细腻的鹅黄色,樱花粉,学校锈迹斑斑的铁皮的大门变成了气派镂空的铝合金材质。恰逢假期,不然真想再去母校走一走,再看一看之前的教室,摸着课桌的脉搏,听听幼时的我们的心声。透过镂空的小学大门一眼看到了宽阔的操场,那棵躲在西南一隅的三角梅还在不在?如果还在,应该长得更加茂盛了吧。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仔细想想,二十多年来我确实未曾用心观察过家乡的美,只知道家乡很美,具体美在哪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独步南境,头顶的蓝天白云是一望无际的,沿路的南盘江是清澈见底的,路边的格桑花是姹紫嫣红的,砖混结构的房屋是牢固温馨的,坐在村口的老人是满脸笑意的,奔走劳作的人们是踏实幸福的,像银蛇一样盘踞在大地上的道路是平坦宽敞的……唯一的遗憾,是让我怀念的稻花香至今还没回来。
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乡。大雁南飞度过寒冷的冬天后,天南地北都记得归巢,我们也一样,天南地北都要记得回家。二十年前,不知乡愁所谓何物,如今却懂得了,它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叫做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