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真相之少女杀手
1.
午夜,大蒸锅里咕嘟咕嘟作响,蒸汽弥漫在厨房上空。父亲的手上沾满鲜红的血,在剁切菜板上的肉块,肉片一排排从刀片间出来。灶台上的洗菜盆里盛满已经切好的肉。
刀锋尖利,在父亲手下欢快移动,父亲太专注,竟没注意我的存在。
“爸爸,我妈妈呢?”我喊了一声。
“当啷”一声,菜刀从父亲手里掉下来,落在白瓷砖上。白色地砖上,点点血迹像雪地里飘落的红梅花瓣。
父亲一转头,眼睛瞪得滚圆,布满红血丝和惊惧的神色。他答非所问,颤抖的声音厉声呵斥道:啊!宝儿,怎么醒了?回你房间!”
我被父亲凶巴巴的样子一吓,觉得尿急,冲厕所跑去。
马桶里的余水是淡红色的,一个粉色指甲盖飘着。我认出来,那是前一天母亲刚做的新指甲。
瞬间,我的睡裤阴湿一片,有液体流到脚踝。
“呃!……”我止不住恶心,一阵狂吐之后,我头晕目眩,晕倒在肮脏的厕所。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铃声在耳边响起。我一下子坐起来,看看四周,是在出租屋啊。
睡个午觉又做噩梦。这是怎么啦?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这个梦了。许是最近感冒了,身体虚弱了有关。
我洗了一把脸,丢掉杂念,立刻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我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朝着对面的窗户看了一眼,那个房间光线昏暗。我打开摄像机的镜头,把眼睛凑上去,屋里的女人大概还在午睡,窗帘是半开的,里面没有人影晃动。
您猜对了,我在监视对面楼里的1003住户。
据说,渣男白某养的小三住在里面。作为婚姻捍卫者联盟的一员,我,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出轨者同居第三者的证据,在法庭上提供有力的依据,保护弱势利一方利益。我们服务的对象大多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
镜头里出现了一对人影,然而是在隔壁人家的阳台上。一个是黑色衣衫的瘦小女孩,领一个是三四岁左右的胖乎乎的绿衣男童。他们蹲在阳台上,在逗一个蠕动着的白色小动物。
是什么呢?一直白猫?我把镜头推进,是一只小白兔。
我不觉笑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天生是动物的朋友。我转身倒了一杯开水,加了一撮茶叶放在里面。碧螺春舒展着身姿,绿得像翡翠。
我吹了吹杯口上方袅袅飘散的热气,镜片模糊了几秒。等清晰后再看窗外,只见那个男童已经站在阳台上,不,踩在一个凳子上。半个身子伏在护栏上,朝楼下张望着。女孩不阻拦,反而笑嘻嘻竖起大拇指,朝房间里去了,不,她跑出了家门。
孩子,太危险了!我的头皮都炸起来了。忘记了呼吸和时间。现在那绿衣男童小脚翘到了护栏上,然后骑在上面,一半的身子在外面。
女孩很快出现在楼下。她似乎才发现了男孩的危险,冲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句什么。男童抓住护栏,身体悬在护栏外面。然后,他看了看女孩,卖弄地松开了手,他小小的身体立刻朝楼下坠去,“砰”地一声,落在石质的白色花坛上。他肩上的红色超人披风被风鼓起,像火红的树叶,落在楼下的大草坪上。
女孩哭嚎着,发疯一般的冲上去抱住那男童,昏了过去。
两天后,在我们办公室里。
“王老师,你看看这录像,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不太确定,嗯,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我说着,把录音机递给了我们小组的王超群。
王超群是心理学研究方面的权威,擅长读心术和唇语。退休后,她加入到我们中来,也是小三劝退师的一员。目前,我在跟她学习唇语解析和读心术。
王超群接过来摄影机,链接上网络,放大图像,仔细看了一会儿,面色凝重地说:“赵,你进步很大啊!结论很准确。那女孩子果然是在诱导小男孩跳楼。一个小女孩,心肠真是够狠啊!你看这里,那女孩明显是故意摔倒,顺势把小白兔推下了楼。她站起来对男孩说:“弟弟哦,墙角有个凳子,你踩上去就能爬到最高的地方。你披上披风,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抓到小白兔了!来,我们来个比赛,等我到楼下你才可以跳,不能耍赖啊!”
“也就是说,这女孩子哭得昏过去,是在演戏喽?”我说,“孩子的妈妈回来,那才真伤心死了。就在两个月前她老公刚死。”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可真够悲剧的!以后这娘儿两个怎么活呀!”王超群深邃的眼光透过镜框看着我。
“是的,我当时在楼下,听见邻居们议论纷纷,说孩子的爸爸也是出了意外。”
“哦,什么意外?”王超群饶有兴趣地追问。
“这个具体细节我也没打听。天天忙我手上的案子呢!不过,我对这女孩很感兴趣。我们怎么办?要把这录像交给警察吗?”
“可别!交给警察等于把我们在跟踪别人的事情也暴露了。要知道,我们做的事情也是行走在法律的边缘,涉嫌侵犯别人的隐私。”王超群果然精明老道。
我陷入了沉默。是的,与我们有什么好处呢?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让我想想吧!”王超群抚了抚花白的头发,白净慈祥的眉目间写满惋惜。
随后,她若有所思地摆了摆手,又道:“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这女孩子看样子未满十四岁,根本不到量刑的年龄。除了让她处于舆论的漩涡,别的任何好处都没有。可是,谁知道呢?这孩子长大后万一再……。”
王超群揉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嘴巴轻轻吐出一个长长的“唉”字。
“你如果找到她,最好带过来我,我和她谈谈。”
我正要离去,王超群丢给我一句话。
2.
我回到老地方继续蹲守一个星期。奇怪的是,1003的女人似乎不在了,傍晚都不亮灯。发生坠楼事故的1002,也是白天不见人,晚上不见灯,一片死寂。
晚上八点,我沉不住气了,决定去上前一探究竟。
运气不错。跟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进了单元门,她拎着两大包菜,很快落走在我后面。
我进了电梯,给她挡着门。看她进来,我一边按10 楼的按钮,一边问她:“阿姨,您去你几楼?”
老太太笑了,说道:“不用按了,您去几楼,我就去几楼。哈,我1001的。”
10楼的住户?真是巧了。我搭讪着说:“阿姨,大晚上买这么多菜?重不重?要不要我帮忙?”
“晚上菜便宜啊。不用你提,说话就到家的功夫。你去谁家?看你面生啊。”这老太太,真是自来熟。
“1002,我朋友,多年不见了,来看看她。”
“这几天没碰到,不知道现在在不在家。她家的事儿……。”
这时,电梯顿了一下,在10 楼停住,老太太只好欲言又止。
电梯门打开,我们走出去。
两个西装革履的小哥在1002门口,上下打量着我。
“嗨,我还以为回来了呢?”其中一人面露失望之色。
另一个见我也站在他们身边停住,说道:“你也找这家人?”
我答道:“我朋友,多年不见,来看看。”
说罢,我反宾为主,问道:“你们是……?”
“保险公司的,她孩子不是出事了嘛,需要补充材料,还有找个签个字,才能理赔。”
“理赔?能赔多少?”
“五十多万吧。我们平安保险,是最靠谱的保险……@&%¥ˉ々%&……”
哇靠,保险公司业务员都这么强啦,居然不失时机地推销起了业务。
我听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正不耐烦,那人的电话突然响了。
接完电话,他对同事说:“又白跑一趟,还在忙。”
“她在哪里?”
“没告诉我们,也许个人隐私吧,你不是她朋友吗?你自己问问吧。”
“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要电话了。
他塞给我一张他自己的联系电话卡,就和同事走了。
我望向1003的门口,鞋架上有两双拖鞋整齐地摆放着,人果然不在。
我敲了敲1001的门,几秒钟,老太太从门后探出头来,说道:“人不在?”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进去说话吗?”
“客气啥,那就快进来吧!”老太太笑道。
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家具老旧,倒也收拾得干净利索。
“阿姨,您一个人住啊?”
“老伴走了,我在这住十年了,老住户啦!”
“那1002的邻居熟吗?”
“那可不!她家搬来了有七八年了。男的对人可热心了,女的也为人实在。唉,就是好人没好命,接二连三出大事儿。”
“阿姨,您记忆力真好。你不妨细说说,我很多年没联系她,具体情况不知道。”
“两个月前,男的触电死了,死得很惨,半只胳膊都焦黑了,像烤熟的山药。要说这事儿也真奇怪,我家的灯泡插座啥的,有时候喊一声他就跑过来修。他是街道办的,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李正刚,都叫他李主任,可热心了。他老婆也不错,总是笑眯眯的,人长得年轻漂亮。她闺女晓晓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搬来的时候,晓晓都上小学了。丫头成绩很好,奖状贴满墙,就是害羞,不太理人。他们儿子续续是在这儿出生,机灵得很,就是调皮得要命。不然也不会上星期爬阳台掉下去了摔坏。小孩子真是皮,太可惜了!”
老太太真是心直口快,一股脑儿倒出来很多内幕。
“唉,是太可惜了!”我附和着。
“这李主任也命不好。第一个老婆病死了,一个女儿嫁到南方,好多年没联系了。过年过节也没见上门来过。好在又有了儿子,你看看吧,父子俩前脚后脚就走了。人的命啊,不好说。”老太太摇头叹息。
“这么说,他们是二婚?晓晓不是李正刚的亲闺女?”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呀,男的五十多岁,头都秃了。女的三十多点。看来,你没好长时间没联系了吧?”
“你说得对,十几年不见了!你有晓晓妈现在的电话吗?我手机留的还是多年前的,现在打不通了。”
“那可没有。都是邻居,抬脚就过去唠嗑,哪想过存电话呀!”
“那对面1003的你知道住的什么人?”我转变话题。
“她家呀?搬来也就一个多月,是租房子的。经常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浓妆艳抹的,很高傲的样子,一看就难相处的人。”
“就一个人住?”
“这可不知道。有时候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不知道是她什么人。这几天也没再听见门响,应该是邻居出事了,不敢再住这儿。”
3.
事情虽然没有重大突破,但是我知道了这个小女孩叫晓晓,就这小区附近的中学上初二。放学时去候着,一定就能找到。
我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有一连串的疑问要揭开。比如,为什么要杀自己一母同胞的小弟弟?这样阴暗的心理是怎样形成的?
我想解开困惑,更想拯救这个小女孩失落的良知。
在学校门口守了一连三天,结果都没见到她人影,白白浪费了我珍贵的时间。
“赵悦,你在哪儿啊?如果没啥急事儿,快过来一趟。我们在鉴定中心。”同事金艳秋急吼吼打来电话。
那时,我正吃完早饭,原打算去办事处找王超群老师聊聊。
金艳秋告诉我,我们的客户,也就是白某的老婆,当然,现在还是白太太,昨晚带一帮人把小三给打了。据说下手挺狠,小三进了医院治疗。
这白太太,真沉不住气,枉费我们跟她谈过话。打算离婚,就要把自己的经济利益放首位。男人是真爱她,就不会出轨。夫妻都不打算离婚,就要协商,小三嘛,不为情就为钱,再说,我们的小三劝退师也会跟进。
真是太蠢了!
在证据还不齐全时,带着一帮人把小三打了,让她处于劣势不说,也让我们的工作变得很被动。现在,对方很嚣张,扬言要告她诽谤罪和人身伤害,让她坐牢。
我半小时后,赶到精神病鉴定中心。
看张太太的精神状态,一会儿歇斯底里的亢奋,一会儿痛不欲生的颓废,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十之八九是躁狂症和抑郁症。
只要有精神病的鉴定书,证明事发时白太太精神异常,就能免去法律的惩罚。对此,我有十分的把握,这里的医生,有几个是王超群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
穿过人头攒动的挂号大厅,我和金艳秋带着白太太上了六楼。
这儿的病号和家属不比一楼人的少,只是安静了许多。
因此,一个双手被捆绑的少女,在两个白大褂一左一右的挟持下,骂骂咧咧走过来时,很多人抬头去看。
我一看,高兴坏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尽管女孩穿着一身宽大的蓝条病号服,马尾辫剪成了齐耳短发,但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修长的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巧的嘴巴,以及架在鼻子上黑框眼镜,曾一遍遍出现在摄影机上,无数次出现在我脑海里,最近数天,一直在我眼前浮现。
就是她无疑了。
旁边那位中年妇女,分明就是那天抱着男童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只是她此时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憔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满脸写着无助与迷茫,痛哭和绝望。她拎着一大袋病历材料,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紧跟在少女和工作人员之后。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孙*晓,请到第七诊室候诊。住院病人有优先受检查的权力。
哦,原来她叫孙晓晓,跟自己亲爸的姓。原来这些天,女孩来这里住院了。
这女孩心理素质应该很强大。是装的,还是真受刺激了?有点意思。
在第七诊室待了许久,一行人才出来。
机会难得,我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我迎着女人走过去,说道:“孙晓晓妈妈,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女人脸上一片茫然之色,或许在想,一面之缘的家长,她哪里能记得住?
“我家孩子和孙晓晓是小学同学啊,开家长会时,我们还聊了很久。晓晓成绩那么好,这是咋啦?”我继续胡诌,其实,我根本没孩子。
女人脸上一片茫然之色。也是,一面之缘的家长,她哪里能记得住?
“没事,就是受到点惊吓!”女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也,也来这儿?”
“给我家孩子拿一点药,现在小孩压力大。唉,不说了。”我装作垂头丧气地回道。
听我这么说,女人似乎找到同命相怜的人,眼圈红红的,有泪泛上来,她哽咽住了。
我拍拍她的手,说道:“别难过,等我忙完,就去病房看看你们。你们在哪个房间?”
女人抹着泪,看着走廊另一端的女儿和工作人员,脚步跟上去,又回头道:“哦,第五病区,12床。”
我摆摆手,目送着他们消失在电梯里。
“她是谁?看上去有点眼熟。”金艳秋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好奇地问道。
“事情很复杂,晚一点和你说吧。”我看看她和白太太一眼。
4.
安排好白太太的事情,已经快11点了。我买了一箱牛奶和几斤苹果,直奔住院部。
敲门进去,孙晓晓妈妈正陪女儿打点滴。
“抱歉,最近昏头昏脑的,也记不起来你家孩子是哪个了。”孙晓晓妈妈站起来,看看礼品说,“多不好意思,还让你破费。”
“一点儿小意思。不值得一提。孩子睡着了?”
“折腾了好几天。不眠不歇的,医生刚才打了镇静剂,让她睡一会儿。你坐。”孙晓晓妈妈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凳子。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我问
“就是被她弟弟坠楼吓得失了魂。每天胡言乱语,说她看到天上地上都是鬼影,大鬼小鬼都来抓她拉她。”
“这是幻觉。像是精神分裂啊!一般是受刺激,或者压力导致。”
“你也懂这些?医生也这么说的。”孙晓晓妈妈眼神崇拜地看着我。
“我最近常看一些心理学专业的书,没办法,为了孩子嘛!心病还得心药治,学会开导孩子。”
“你家孩子病得不重吧?”
“还比较稳定。最主要的是,我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心理老师。药物只起到辅助治疗的作用。得走心理咨询的路子,沙盘疗法和催眠疗法,效果都很好。可以摆脱药物的依赖和副作用。”
孙晓晓妈妈眼睛瞪得大大的,抓住我的手不放,急切地央求道:“你快问问她,能不能给我家孩子看看。我都快被折磨疯了。晓晓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她退休了。没有熟人介绍,一般不接诊。等孩子出院,情绪稳定了,我就带你们去。我记一下你的电话吧!”
“15835724413。哦,我叫张彩云。”
晚上,我把事情和金艳秋一说。金艳秋看了一眼我在病房里拍的母女俩照片,恍然大悟道:
“哦,果然就是她张彩云啊!那时候我刚加入小三劝退师,经验不足,劝退失败了。这个张彩云,原来是在饭店当服务员,被李正刚看上了,一来二去,两个人搞到一起。把李正刚老婆气得肝病复发,又不肯配合医生治疗,不到一年人就走了。张彩云和农村的老公离婚,然后和李正刚结婚了。呵呵!报应啊!”
我沉思良久,哪里只是报应这么简单。我又把病房拍看到发给王超群,让她有个预判。
过了两个星期,我们如约来到了王超群的工作室。
孙晓晓依旧脸色苍白,穿一件宽大的灰色运动衫,头发又黑又细,一缕一缕,泛着油腻。
她妈妈告诉我,尽管搬了家,她还是不敢一个去卫生间解手和洗澡。每天和妈妈挨着睡,害怕独处的空间。
最近一段时间,我常常去探望她们。晓晓对我渐渐熟悉起来。所以,现在即便妈妈在门外候着,晓晓也会很平静地跟着我进来。
屋子靠窗的地方,有一个沙盘。靠墙柜子里,有各种色彩的人物模型,有上百种之多。
“来,宝贝,我们玩一会儿游戏。”王老师冲她微笑,上前想拉住她的胳膊。
孙晓晓也不看她,闪身避开,自顾自地打开盛满模型的柜子,拿出一个蓝色的瓷人,握在手里把玩着。
在王老师的示意下,我又拿出几个女孩子们都喜欢的布偶,放在沙盘边上。
我拉着孙晓晓,让她坐在沙盘边的小椅子上。
“来,晓晓,我们一起去沙滩玩。你喜欢什么就带上。去沙滩,去丛林,或者海里,都可以的。”
“不要这个。”孙晓晓挑出白色小兔子,怕烫似的塞到我手里。我知道,她在潜意识里回避着,或者说逃避着什么。
沙盘里,有别的小朋友摆放的小人和遮阳伞。孙晓晓都一一拿出来,放进竹篮里。只拿着蓝色瓷人,让她一个在海边的岩石上。
从她一进门,每一个动作,我和王老师都明白,这是一个内心孤独,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对于他人,对未知的世界,她持有恐惧和排斥的态度。
正如,她妈妈所说,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
5.
我悄悄打开背景音乐,因为接下来,就即将进行催眠术。我们都想借此进入女孩的记忆,弄清楚她遭遇到什么。
被催眠的人,能平静地叙述自己的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秘,释放自己的压力。醒来,也会遗忘的不愉快的事情,仿佛把烦恼打包扔出意识之外,醒来之后神清气爽,一身轻松,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睡吧,宝贝,你太累了!……”
王老师温暖而愉悦的声音一遍遍萦绕 ,孙晓晓握着蓝色的小瓷人的手放松了。她睡在长毛绒铺就的沙发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放松,头部放松,脖子放松,肩膀放松,手臂放松……像一朵花开放那样舒展,像一朵云那样轻盈……”
孙晓晓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她面如羊脂玉,瓷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坚挺的鼻翼,衬托着唇瓣分明的嘴巴更精致了。我细细打量这个睡梦中的少女,竟是美得像个天使,让人心颤,叫人心疼。
“宝贝,你在做梦。梦到什么了?”
“一片丛林,蓝色的雾气在飘着。不对,那是奶奶家屋顶飘来的炊烟。我穿过小路,我要回家吃饭了。”
孙晓晓手指突然攥紧。
“一只灰熊在路口,它向我过来了。啊,我看见他的牙齿了,又白又尖的牙齿!奶奶,我怕!”孙晓晓脸色惨白。
“宝贝,别怕。你只是在做梦。它伤害不了你!”
“嗯。他是个毛绒玩具。啊,啊,灰熊后面有一个人。”
“是谁?你认识吗?”
孙晓晓呼吸急促起来,抓住胸口。
“李正刚,李正刚。他是我爸爸。不对,是我弟弟的爸爸!让他走开!走开!他是个大坏蛋。”
“不要,不要脱我衣服!大坏蛋!”孙晓晓嘴唇抖动,身体剧烈颤抖。
“宝贝,别怕,你只是在做梦。谁都伤害不了你!”
“疼!好疼!他伤害了我。他是个强奸犯他是坏人他是大坏蛋!”
孙晓晓转动着脑袋,痛苦地扭曲着身子,白惨惨的手指把床单抓皱成一团,尖声凄厉地喊叫,“不要啊!不要!”
我双手握拳,呼吸停滞。怜她小小年纪,竟遭遇这样可怕的事儿。这狗日的老男人,早该点天灯弄死他!
“别怕,别怕,宝贝。他已经死了。你只是在做噩梦。”
我听出了王超群的声音在轻颤,抬眼望去,只见她眼眶微红。
孙晓晓脸上有一层细密得汗冒出来,泪水一行行滑进枕头。
“嗯,”她应了一声,长长吐了口气,语气趋于平缓,“梦,只是个梦。他不动了,他死了。我杀死了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和王老师默默对视了几秒。一个小女孩,怎么能对付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壮汉?
“我杀死了他。我推上了电闸,大坏蛋就死了,手里还握着电线,死得像个癞蛤蟆。”
孙晓晓沉浸了片刻,仿佛真的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 ,她脸色突然显出恐怖之色,嘴里叫着:“啊!他又复活了!在那里!墙上,地上,书上,都是他!看,看,他藏到弟弟的身体里了!他爬过来了!走开恶鬼,我和你拼了!”
孙晓晓五官凑到一起,牙齿咯咯作响,浑身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要窒息般的面色紫红。
“我把他推下楼,不,是他自己跳下去了。不是我!不是我……”孙晓晓嘟嘟囔囔地说着
“宝贝,别怕,噩梦马上就过去了。放松。呼吸放松。头部放松。睡吧!……”
催眠一个多小时后,孙晓晓眉目舒展,沉沉地睡了一个下午。
6.
催眠师有职业操守,不会泄露他人的隐私。所以,当张彩云追问时,我和王超群统一口径,告诉她孙晓晓并没说过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
对孙晓晓的精神疗法卓有成效。一个月后,她渐渐恢复少女应有的气色。每当我去看望她时,拿出很多零食给我分享,阿姨长阿姨短,围着我说个不停。
我忙前忙后,帮她办理好返校的事宜。另外,保险公司赔偿金也已经到位,加上卖房子的钱,张彩云以孙晓晓的名义重新买了一套房子。
事情告一段落,我接受了另外的任务,又不分白天黑夜忙个不停。
三个月后,我在路边打电话,看到张彩云打扮入时,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二人有说有笑地上了一辆出租车。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等晓晓长大,她再考虑个人的事儿吗?
真是一个容易被诱惑的女人!离了男人不难活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气不打一出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我无权干涉个人私事。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而我在她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可以给她帮助和依靠的朋友。
真想不管不顾了,告诉她李正刚的龌龊事及死因,告诉她续续是怎么死的,告诉她晓晓是怎样被逼出一系列疯狂举动的。
一想到晓晓,我就痛心。我们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保护她,跟踪治疗她,就是想让她能健康快乐长大。万一,她遇到一个色狼继父,对她可是致命一击。
痛定思痛,我决定出手了。
晚上,我带上给晓晓的礼物,来到她们母女俩的新居。把酒言欢之后,我郑重向张彩云提出要当晓晓的干妈。
张彩云自然求之不得,晓晓也喜不自胜。
往后的每个周末,她都和我在一起。我亲自教她跆拳和武术,指导她读书。
透露一点个人隐私吧——
我,35岁,一米六六,体重五十公斤,赤手空拳对付四个大汉,绰绰有余。
除了前文提到的我参与的事务,我还是一名女联特别行动队的职业杀手。我们在道德约束无力,法律还延伸不到的地方,保护和扶植弱势女性,偶尔也不留痕迹地铲除社会毒瘤。
我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当然,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他们传言,父亲因杀了母亲被枪决,三岁的我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单身主义者,无儿无女,心无挂碍。被主人收养,受过高等教育,任职于某机构。
孙晓晓这孩子漂亮,聪明,机警,有胆量,深得我心,是我们未来的新生力量,进入我们的世界,指日可待。再说,有了精神病记录,即便失手,也可以让她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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