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文/吉祥花

又到了二月二理发的日子。这天，丈夫说:“以后你为我理发吧，老了，不要好了，剪短了就行，不想跑理发馆了。”站在丈夫身后，思绪突然穿越时空，想起了为母亲理发的情景。

打我记事起，母亲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运动头”，分向两边的头发分别用了两个大卡子，倒也利落省事。村子里和母亲同一时代的妇女，都留着她同样的发型。头发长了，她们总是互剪，从来不去理发馆。等我大一点，母亲就让我为她理。

那时，我还年轻，很少做家务，拿起剪子笨笨的。虽然为母亲理发是很简单的，只是把后边的头发剪短剪齐，但我还是不敢下手。母亲见我迟迟没动静，鼓励我说，别多想，剪不坏的。在母亲的鼓励下，我为母亲完成了第一次理发。此后，只要我在家，就是我为母亲理发。

有一次，我忽然觉得母亲的发型太不合时宜了。对她说:“妈，换个发型吧，多少年了，就这一个发型，我理得都厌烦了。”她笑笑说:“就这样吧，不比你们年轻人。”后来，我多次劝她，回答总是:“不，就这样吧。”而我多么想带她去一次理发馆，理个可以让她更美丽更年轻一点的发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头发变得稀疏、花白，零碎的短发终日蓬松凌乱。先前溜光乌黑的发丝，只成为我的记忆。

母亲32岁时生下我，在贫寒的岁月里，那个年龄段，她的面容已不再年轻。她年轻的面容我只在照片上见过。她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垂在胸前，面含微笑，青春而又朝气。那是一张和父亲在天安门前的合影。我想，母亲一定是那个年代在政府的号召下，剪了短发的。

母亲去世两年了。在她生病时，天天卧床，头发总是蓬乱，越发显得憔悴。那时她已没有力气反驳我了。我就为她理了个多年来一直想让她理的发型：层次短发，额前有刘海儿。理好后，我特意拿着镜子让她照了照，问她，好看不好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笑了笑，说，好看。记得那一天她格外精神，让我拿出寿衣给她穿上，还戴了寿帽、穿了寿鞋。是正月，家里暖气热烘烘的。不一会，她的面颊微微渗出了汗珠，但她说想多穿一会，我由着她。那时我被她粉红的脸色迷住了。母亲生病后脸色黄黄的，脸皮干干的，那时在汗水的滋润下，她的病容几乎不见了。她笑盈盈地穿着寿衣，端坐在床上足足两个小时。半个月后，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那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她理发。

母亲习惯了乡下简朴的生活，对现代化享受不感兴趣。她一生没去过一次理发馆。

如今，丈夫也让我为他理发，他说着与母亲同样鼓励我的话：别多想，理不坏的。看着眼前晃动着的一根根白发，情景再现忆起母亲，又感时光催人老，眼睛湿润，我用眼皮噙住泪水，不让它滴落下来。

理发虽是生活小节，但不是可有可无的生活琐事，它显示着一个人的精神风貌。我没有很好的理发技能，母亲、丈夫却宁肯舍弃理发师而选择我，是选择了享受亲人的爱。有爱的日子即使遇到寒风冷雨，心里却是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