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垃圾往事

路老二No.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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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爱乱吐口水乱丢垃圾，标准的动作是张嘴就来随手就丢，有时也会遇见些人，先告诉你，我是没有素质的，所以也就不受任何谴责不怕任何说教。偶尔有些人有点作祟便丢地上用脚攉几下，想想，摇摇头，跺跺脚，然后弯下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假惺惺地骂几声，掐指捡起来再丢垃圾桶。走几步还回过头来看看，四下瞅瞅，看有人在看没有，下意识把脚步放快，一溜烟就转身离开了。

小区为新增设几个垃圾桶，和物业公司闹得凶，业主们觉得越多越好，这样大概率就能降低乱丢垃圾频率，物业公司觉得太多容易招惹蚊虫老鼠，增加工人工作强度时长。双方就为如何处理短时停留在手上的垃圾，始终无法统一意见，垃圾还成为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线。想想也觉得奇怪可笑可悲可叹，但是却又说不出哪里可笑可悲可叹来，屡次丢垃圾都会想起这桩心事。

原来家住远，得把垃圾提到垃圾站，中途得走好几分钟，于是认识了好几个丢垃圾好友。路老二蓬头垢面，睡衣都是歪的，有时拖鞋也反起穿，嘴里随时都叼着烟，眼睛被烟熏成一条小缝，熏得牙齿发黄泛黑，睡衣常年不洗都积了好厚的一层油渍，蓬头污垢头发有点卷有些发黄，隔多远就冲我打招呼：出来丢垃圾哈。

我两心照不宣地瞅对方提在手里的垃圾，看垃圾的多少，装的是什么样的剩菜剩饭，哪个牌子的包装盒，好奇地打望看里面都装的啥，也好判断对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然后拉家常扯南北地去垃圾站，有时中途会遇见黄二妈，还有十来米她就拉开嗓门问好，加入讨论垃圾的话题中。她老是抱怨自己家的垃圾太多啦，小孩儿吃个饭就得用半包纸，儿子每天把报纸一看就随手丢了，媳妇老是折腾衣服裤子裙子，天天都有包裹送来，纸箱包装袋每天都要拿出去丢。她还要把家里人全部骂一遍铺张浪费才会闭嘴，然后还会表扬我们一番：还是你们日子过得实在，垃圾少些不用麻烦每天都提去垃圾站。

路老二爱和黄二妈常拌嘴，有时他也伸手过去扒开黄二妈垃圾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然后转头过来对我呵呵笑，说老太婆吹牛，里面都没有报纸哩。他也会扒开我的垃圾袋，眼睛翻转地往里面打溜，诡异地问我：咋没看见卫生巾呀？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用黑色的垃圾袋，每次出门得先把口子拴好。我一直以为我和路老二是好哥们，可他没几天逢人就说我有问题，他却把垃圾袋换成白色透明的，每天趾高气扬地去丢垃圾，也好炫耀他里面的东西。我心里也想，到底他用了没？

我怀疑路老二常跟踪我，好长一段时间我一出门，他就上来了，然后就是一阵唏嘘和感叹，我不爱看他满口的黄牙，每次都大步走猛抽烟，躲得远远的。不过我们都逃不脱垃圾站管理员李大妈的碎碎说。李大妈负责垃圾站的中转工作，我们三三两两到垃圾站，他总有话说。黄二妈每次提一大袋纸箱报纸，隔得远远地她就打招呼，满脸堆笑招呼：黄二妹，来了啊！吃早饭了没呀？路老二一到，她就责备他：你咋不密封好啊，恶心不恶心，套个黑色垃圾袋嘛！路老二也不管他，有时甚至隔好远就猛地甩过去，也不管到底掉到垃圾车里面没。其实套也没用，等我们一走，他就挨着一个一个打开筛选回收利用。

上半年社区登记低保户，报名登记的人好多，闹着吵着凶着要低保补助的人也好多，最后还是李大妈出手，根据每家丢垃圾次数，数量，内容，最终得出真正的低保户，当然，第一个就把黄二妈排除了！这的确让社区工作人员刮目相看，不过也搞得大家丢垃圾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没过几天小区下水道就堵了，而且连续堵了好多次，上次的低保评选把大家都整得好紧张，邻居们开始垃圾分类和自己处理了。我听说隔壁屋丢的垃圾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剩菜剩饭就打碎下水道冲走，为了评估用电量，好几家都是天一黑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也有人悄悄把耳环戒指取了下来，甚至有些人家把垃圾装在孩子书包里，带去丢在学校。丢垃圾突然成了邻里间茶前饭后的话题，可慢慢也成了大伙都不爱说的话题。

李大妈口快，只要哪家垃圾有点与众不同，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再加点夸张传奇，吃完夜饭过后，一家人常常围在桌子旁边，讨论明天的垃圾该丢些什么，丢垃圾成了那段时间很棘手的一件事，感觉生活在恐惧和无形的眼睛监视当中。

后来终于，搬出了这个小区，但却一直没逃出丢垃圾这个阴影，家里面的旧物件，总是舍不得丢，有时候丢了，回去想想又去捡回来，捡回来左看看右看看又拿出去丢。难道这么多年，真如丢垃圾般把自己丢了？就是这样的，不仅丢在地上了，吐了口水，还踩了几脚，看不下去了，就自己把自己捏起来丢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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