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 山
山里的故事用箩筐装不下,父亲给我讲了很多年也没讲完。采山不是故事,是每个山里人的经历。
做为一个小孩,我是没胆子到大山深处去采山的,小朋友们的采山只能称之谓采山边儿,别看是山边儿,也有满满的收获。
我住的小山村坐落在山窝窝里,四面青山抬头可见,山间溪流也是撒着欢儿地穿村而过。运木材的小火车道,拖拉机道伸向大山深处,是进山的通途,当然还有许多人脚硬踩出来的小道。
山村太小,不够我们玩的,于是我们这群无事又无聊的小孩子就去采山。当然,在“老鹰叼小孩”“老狼背小孩”“大蛇缠小孩”“鼠精拐小孩” 等等一系列吓孩故事的作用下,我们只敢在贴着村子的山边采山。
大山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见到孩子就会捧出很多好东西。我们最爱的酸木浆,从酸爽爽的叶子到酸透了的一串串红果子,能从初夏让我们采到深秋。那么酸,为什么还最爱?好玩呀!摘下几片叶子放进嘴里一嚼,酸得直闭眼睛攥拳头,直到把眼泪酸出来,然后是锤胸顿足的一阵笑,大山也跟着笑呢。
还有葡萄腕儿、灯笼果、毛榛子、山丁子、狗枣子、山核桃、臭李子……点数起来,没有哪个是不爱的。就说那个臭李子吧,一点都不臭,酸酸甜甜的,黑紫色的小果子吃在嘴里能把舌头染黑,吃完把舌头伸出来,比比谁的黑,比完自然又是一阵阵笑。
我们这些小孩子采山,边采边玩儿,采的就是一个快乐,家里大人也不计较能给家里采回去什么,只要不惹事儿,能按时回家就行了。如果有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领着,那就不一样了,那将是比较正式的采山,是要让父母见到成果的。
记得有一次和姐去稍远一点的山里采山野菜,我采了满满一小筐山韭菜,妈给烙了韭菜盒子,香喷喷的!全家人都表扬我呢,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韭菜盒子的鲜美。
我庆幸自己是一个山里的娃,不然哪会拥有大山里的种种快乐!大人们采山,那可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他们要走进山里很远,带着满满的收获回来。小伙伴张妮的妈妈就是个采山能手,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采回来的木耳和蘑菇,能晒满房顶和院子呢!张妮说她妈妈有秘密基地,谁都不知道,等她长大了才告诉她。
我的爸爸没有秘密基地,他也很少去大山的深处采山,在他上班的小油库附近,就有许多的野菜野果,虽然不能卖钱,却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快乐。在爸下班回家的路上,总是有小孩子在那里等待,不白等的,经常会得到爸分给的野果子,更重要的是,爸有故事讲,一路上都有好听的故事。
长大一些后,爸带我们去过大山深处的母树林,那是一大片棵棵都结着松树塔的红松林,因为离村庄远,来采松树塔的人少,每棵树上的松树塔都结得密密麻麻。红松树粗壮高大,遮天蔽日的连成了片,树根下的植物因吸收不到阳光而长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爸是会爬树的,但是他没有上树去摘那些新鲜的塔,而是领着我们拣落在地上的,不一会就拣满了篮子和背篓。
拣回来的松树塔堆放在哪里都不会坏,塔的周身都有松油脂裹着,想吃的时候拿几个堆在院子里点着火,火苗就会跳跃着燃烧起来,满院子都飘散着松油脂的香味,塔皮燃尽松籽脱落,熟了!爸说:“这次不是采山是捡山。” 我想,不管是采还是捡,都离不开山啊!大山给予我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高中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山村,我把童年和少年的欢乐都落在了那里,在山岗,在草屋,在野果子树下,在小溪旁……散落的到处都是。
我的欢乐没有丢,只是留守在温暖的故乡。
遥遥相望,始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