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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2018-07-24  本文已影响48人  做条咸鱼

山里有鸟,有风,有景,可就是不多人,沿着山脉一路鲜有人烟。

山是未知名的山,水却是出了名的好水。

在山下住了几十户人家,问到他们,祖上是否对这座山有印象?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山啊,就叫无名山?您要问出处?这山的年龄在我老人家之上,我是不知道的。

一个豁牙的老太爷扶着龙头木杖,颤颤巍巍地对着镜头说道。

水是好水,前面就曾说过。村是有名字的,就叫“水村”。村里靠着山泉水发的家,山水清澈凛冽,甘甜清爽,一些食品企业将水开发了出来,做成了矿泉水,

有了好水,便有了好酒,好茶,一系列的副产品在生产线出品。村长王世伟是个有头脑的人,改革开放那段时间,他就明白这个水的价值,招商引资拉来巨大的财富。动员村里人的时候就曾说过:“这是上天赏给的饭吃,大家要不要?”

村里人都很激动,手握成拳头群情激昂,”要”“要”……只有一个倔强老头,挥着拐,在一边咚咚咚敲地,转身又走了。

村长背着村民和山外的商人签了很多协议,每周一次的村委大会,王世伟也会有秩序地给大家“发放工资”。机器闯入村庄的时候,山上的飞鸟都已经惊走了,而村民依旧乐呵呵地数着钱。

没几年,无名山的旅游景区就开发出来了,各个加盟的公司如春笋冒尖一样,水是不断的,钱也是不断的。自家到山上挖个笋,望个景,也要留下买路钱。

  到86年我出生的那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洋楼小二层。

村长王世伟也被评上了县里的“十佳好人”。

拄拐的老爷子讲,山也不清了,水也不秀了,是该遭报应的时候。

我父亲不信,我母亲不信。只有跟着我爷的,我奶奶信。

那个倔强老头子就是我爷爷。

整个水村,便就剩我家还住着土洼洼的泥炕,夏天漏雨,冬天漏风。

我父亲是这边的泥瓦匠,这两年没出过村,在村里忙活,手头上有了些积蓄,便也想换个屋子。

晚饭时,和大家商量着,将屋子修葺修葺。

爷爷沉声了:这个屋子我住着,你们要走,可以令起屋子。他撂下了这句话,决意不会拆屋子建新屋。

奶奶也由着他,对着我爸妈说道:老家伙就是这脾气,你们建你们的,就由着他。

爸妈连声说好。

建屋子那天,村里人都像赶着热闹看。毕竟我家是村里最后一个泥瓦房,就像是个古董,堆在角落,咣当,有一天碎了,众人才想起,还有我这一家破落户。

村长王世伟那天亲自来我家道贺,握着我父亲的手说:老姜,你看看,建了新屋,便就有了新气象,恭喜啊!

我父亲笑容中带了尴尬:王哥,你说笑了,乡里乡亲早领先我八百年去了,今个儿再建屋子,着实拖了我们村的后腿。

我妈也帮腔道:我家那口子,做了小半辈子的泥瓦匠,往日给别人家做都费心扒力,自己家更是几天几夜没睡好!

王世伟也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吗?弟妹,啊,哈哈。自己家的东西,自个儿就是得当宝贝哈。

谈笑过后,王世伟恢复了往日的庄严模样:老姜,今日来我还是想和你谈那件事情。李老板也说过,价钱好商量的,他愿意在原先的基础上再这个数。

王世伟比划了个数。梳得油光的 头发,再加上小挎包,白衬衫,倒不像个村长,像个油嘴滑舌的奸商。

我父亲心中一惊,但是过会儿又面露为难之色。

王哥有所不知,无名山临近山水的那块地,本就是署名我爸,我同意,他不同意,那有何用处?

向王世伟解释道。

王世伟依旧狭蹙地露出笑容:这从中的利益关系,你没有和老爷子说明白吗?

我妈倒了碗茶水,向那两人招手:你二人,到屋里说,王哥,喝水。

王世伟看了看递过来的碗,隐晦地皱了下眉,摆了摆手,示意我妈把碗放下。

父亲把我妈支走。留下我在门口和泥巴。

那今晚,我再说说。我爸也是被王世伟说动了的样子。

王世伟假装叹了口气:老姜,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为了你家的事,我可是忙前忙后,跑前跑后啊。话也就这样带到了,答应,便成了好事,皆大欢喜,那笔钱款,即便到了城里,也够你家活几辈子的,不答应也没事,也只是累了你啊。我们村的人,我们村的这些发展,都是我一手……

王世伟手舞足蹈地比划,那种丑态在我小孩的眼里,就像只三条腿的蛤蟆,在地上扒拉。像极了,但我后来才知,三条腿的蛤蟆,也叫金蟾!是运财的宝物!

我妈也进了屋,那眼神和我父亲一样,羡慕,羡慕和恼恨。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提了两瓶酒去了爷爷屋。

新屋落座不似村里其他人家那般敞亮,但胜在新,给人足够的新鲜感。我和妈留在屋里,简单地收拾家务。

进了屋,父亲先是把酒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又黑又灰,满是皱褶与创伤的手放在了膝盖之上,端坐着朝着爷爷。

爸,你难道就真不考虑一下?咱家那块地,靠山靠水,我们讲就是块普普通通的良田,但在李老板手上,却是个财源。咱们家穷了几代了,终于可以拍拍身上的土,这个机会可不能不把握住啊。

父亲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爷爷冷哼一声:那块地是你老子的。

意思很明确,不同意。

爸,咱家现在这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我们家是最穷的,即便建了新屋,还欠……

那是你的事。爷爷毫不客气地回绝道。

亚飞,那也是你的孙子啊,你总不能想着自己的孙子,也要过我们这样的苦日子啊!

父亲把我提出来,准备打感情牌。

爷爷喝了口水,眼睛瞧也没瞧父亲,半晌才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说了算。我姜老头子话也放下了,地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卖的,我老头子活着一天,地就是我的,我不会让他们祸害我这仅有的土地。

你,你不可理喻。父亲摔门而出。

奶奶也刚做好饭,哎,吃……

话没说出口,却只看到父亲离去的身影。

新屋隔了三间房我与父母住了个对门。那个晚上,我看到父母的房间的灯亮了一宿。

爷爷住的老房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有了些年头。奶奶说,她小时候,就看到这座房子,刚砌的时候应该也很漂亮。

而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堆满是青苔的灰砖垒的土丘,之前住在里面,不觉得它丑,站在屋外,其他房子边上,顿觉奇丑无比。我也是厌恶,不再频繁地往奶奶家去了。

奶奶坐在炕床上,补着衣服,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名字:亚飞,咋还不过来玩呢。

还埋怨着抽着旱烟的爷爷,老不死的东西,把儿子孙子都弄走了,心里满意了吧。

爷爷也不说话,任奶奶骂。那时他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王世伟还会经常地往我家走动。那用金钱堆起来的梦想,让我们家这群穷人垂涎。明明蹬一脚,便能触碰到天,而却深陷沼泽。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是我们县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雨。灌注的雨水,不再是倾盆的模样,就仿佛水库里接上了一根管子,水喷薄而出,“黄河之水天上来”。

老屋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这样的雨量。爷爷奶奶,刚开始用盆接,用锅挡,却也防不住雨势,脆弱的屋瓦,就像要被打开一个缺口。

爷爷对奶奶说:去孩子家吧,我得守着这地儿。

奶奶不同意,爷爷瞪了她一眼。方才显出一家之主的决绝。

“滚过去…”

爸爸妈妈,已经打着伞来接两位老人,奶奶刚出屋,没多久。

“轰隆”一声

不结实的老屋子,便倒塌下来,失重的横梁,还有两间的墙也跟着倒下。

“爸,爸”……

“老头子”……

爷爷死后一个多月,王世伟又来到了我家,一纸条约签订,皆大欢喜。

奶奶却患上了老年痴呆,每天只对着一堵墙喃喃自语。父亲母亲好生侍奉,换来的只是拳打脚踢。只有我去时,奶奶才闲的安静。

“亚飞,来,吃糖……”

我想起,爷爷在世时,父亲每个雨夜都会在老屋的墙面扣出一块砖,他是一个出色的泥瓦匠,一直都是!

水村的夜晚,从那一年开始,再也没听过鸟叫声,遗留在空气里只有各种机器轰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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