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孽缘

（一）

李霞的手腕上，片片淤青，像是一朵朵紫罗兰，看着都疼。

疼痛的背后，是那还不曾走远的噩梦。

刚结婚时，她以为婚姻是温暖港湾。

可是，后来，她却成了他酗酒之后的出气筒。

他叫张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原本不多的爱，在不断争吵，不断推搡中，一点点消耗殆尽。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本来以为可以靠他，没有想到，婚后，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无数次想离婚，母亲都劝她忍着。

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张伟的暴力再次升级。

她的一个牙齿，被生生打掉。鲜血顺着嘴角在流。

李霞，忍无可忍，似乎，也无需再忍。

她想到了逃。

夜色如墨，李霞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带了点最必需的物品，匆匆离开了那个缺乏温暖的家。

她的脚步，非常急促。

不断回头，生怕被那个所谓的丈夫追上。

城市的霓虹灯，很美。

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城市的人，很多。

她却孤立无援。

（二）

矗立在夜色中的火车站，像个钢铁巨人。

偌大的候车室里，熙熙攘攘，尽是远行客。

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吃东西。有的人，在刷短视频。

李霞，找了个角落坐下。

为避免别人问起伤心事，也假装看手机，心里却翻江倒海。

逃跑，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她不是没有办法吗？再不跑，她怕她会被那个男人打死。

坐在候车厅冰冷的铁椅子上，闻着隔壁传来的汉堡的香味。

她才记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

也不想吃东西。

她转身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那个陌生的城市，会带给她什么？幸福抑或痛苦，她不知道。

前途未卜。

至少，她可以摆脱那个男人，那个所谓的丈夫。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

李霞，靠在窗边，看着城市的灯火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可能是解脱，或许，也是孤独。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她急忙擦了。在公共场所哭泣，是可耻的。

既然，眼泪流下来。还得擦。不如，忍住不哭。

她对自己说。

（三）

当火车，渐渐驶入新的陌生的城市，晨光已经破晓。

李霞，拉着黑色的行李，走出车站。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意在她内心升腾。

她深吸一口气，脚步轻盈，稳健。

她真想大喊一声，世界，你好！我来了。

生命，开启了新的模式。

这是属于她的新世界，这里有无限的可能。

她在一家超市，找到了工作。

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很同情她的遭遇，对她颇为照顾。

李霞，工作用心，勤奋努力。

她租了一间小公寓，虽然简陋点，足以让她安心。

最起码，她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某个男人像凶神恶煞老揍她。

每天下班后，她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世界。

幸福是什么，不就是下班了，看看夕阳么。

每当夜深人静，她还会想起那个家。

那个给过她温暖，也给过她痛苦的家。

让往事随风，不过是一句空话，谁能做到呢？

过往记忆如同影子，会永远跟随着她。

摆脱过往梦魇，得需要时间。

（四）

李霞的公寓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

她喜欢，在清晨冲一杯咖啡。

让自己在忙碌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这天，当她打开窗户透气时，一阵轻快的口哨声飘进了屋内。

好奇使然，她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子，正站在一辆出租车旁。

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擦拭车窗。

他的动作，利落而有力。

很明显，那人，是的哥。

一个在城市间，穿梭的出租车司机。

这天傍晚，下班。李霞，步行回家。

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

马路上，车辆穿梭不息。

突然，一辆失控的摩托车向她冲来。

她惊慌失措，只是本能的抱住了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拽向一旁。

她的身体，猛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五）

她抬头一看，救她的人正是那个在她楼下擦车的司机。

原来，他正在路边等客人。看到李霞，立即拉了一把。

李霞感激涕零。说，谢谢您，师傅。差点吓死我了。

能不能把您电话给我，那天闲了，我请您吃饭。

他说，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那您总得告诉您的名字吧？李霞说。

叫我陈飞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背着包的女子走了过来。

陈飞说，再见，以后小心点。就拉着那个女子走了。

站在马路边的李霞，愣了一下，回想刚才情境，才觉无比后怕。

假如，不是那个陈飞拉一把呢？

后来，李霞才发现，她和那个司机住在同一个街区。

偶然，会遇到。就简单聊聊。

因为有"救命之恩"，两个也越来越熟悉。

世上苦人多。

原来，陈飞也是一个苦孩子。老家有一个老母亲。

他在这里跑车赚钱。

因为买不起房子，至今都没有成家。

有一次，李霞，硬是把陈飞请到餐厅。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李霞笑说，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

陈飞说，受之有愧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就这样，在这座城市，陈飞成了李霞唯一的朋友。

有时，陈飞在送完乘客。就开车来找李霞，带她去吃晚餐。

有时，他们会一起在河边散步，谈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李霞的笑容，越来越多。

生命再造的感觉，那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女孩子，似乎，又回来了。

（六）

所有的生命礼物，命运早已标注好代价。

那天晚上，陈飞，没来。

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吃饭的。

李霞，等了好久，直到夜色深沉，也没有他的消息。

或许，是忙吧。没有消息，应该是好消息，她自我安慰。

第二天，她才知道，陈飞，在车祸中受了重伤。

听到这个消息，李霞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她发疯一样赶到医院。

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陈飞，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原来，他在赴约的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狗。

为躲避小狗，撞在了护栏上，才受伤的。

她握着他的手，心里无比自责。

如果不是赴约，也许他就不会出事。

陈飞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安慰她：“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陈飞，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几个司机朋友，也只是偶然来看看。

李霞，就留在医院照顾陈飞。

她请了假。

每天，用心给他煲汤。搜肠刮肚，给他讲网上看来的笑话，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陈飞的伤势，慢慢好转了。

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病房里。

（七）

医院白色墙壁上，挂着美丽静雅的风景画。

李霞的心情，却无比惆怅

陈飞的康复之路，比她想的要难的多。

他的身体，虽然逐渐恢复了。可是，心理的创伤似乎更深。

他时常会在半夜惊醒，冷汗淋漓。梦中，车祸情景会反复上演。

李霞，软语温言安慰他。

她会给他讲她小时候的趣事，或者两人共同的回忆。

希望，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使得他的心灵得到一些慰藉。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飞的状态，好了很多。

他开始能够下床走动。

偶尔，李霞用轮椅推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走一走。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觉得非常治愈。

看陈飞高兴，李霞也就高兴。

可是，生活，哪里会一帆风顺。

风暴会随时，打破宁静。

一天深夜，陈飞再次被噩梦惊醒。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没事，我在。

李霞一边说，一边赶紧抱住他，试图用拥抱，驱散他的恐惧。

但这一次，陈飞的反应异常激烈，他推开了李霞，独自一人走出了病房。

李霞追了出去，只见陈飞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了全身。

眼中满是痛苦和迷茫，似乎在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

李霞走上前，拉住他的手。

陈飞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紧紧抱住了她。

哭着说，我恨我自己。活的太窝囊。对不起，霞，拖累了你。

别自责了，会好起来的。李霞声音有点哽咽。

那一夜，两人就这样站在雨中相拥而泣。

雨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灵魂深处的痛，却无解。

她哭她的爱之痛。

他哭他的苦之哀。

（八）

城市很大，手机很小。

找一个人，定位即可。

李霞，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张伟已经来了。

并且打听到，她在医院陪床。

当她和陈飞，在雨中相拥而泣时，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心里恨得要死。

这次，他没有喝酒。非常清醒。

张伟在垃圾桶，专门捡了一个啤酒瓶，气哼哼要算账……

（网图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