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树下的守候(37)
文|傅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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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36)你是我的木棉树
(37)你共我挽手说梦话
胖芸从老家回来后,我已做好硬着头皮被她用语言“蹂躏”的打算,但她没心思再拿我跟许尹正打趣了,也不再跑夜市去吃宵夜去网吧打游戏了。
胖芸从薛向宇那里受了刺激,她男神回家后被家里人安排了去相亲,虽然最后薛向宇没答应,但胖芸还是有了危机感,她和薛向宇在工作上的差距明摆在那里,薛向宇现在已经是产品线的初级工程师了,她还只是个小小的技术员,而且薛向宇也不用上夜班了,胖芸上个月夜班可是一整个月都没见到薛向宇呢,所以她痛定思痛决定恶补自己的专业知识,从薛向宇那里拿了厚厚的一摞计算机网络工程有关的书,下班后每天躺床上啃至深夜,不懂的地方便问她上铺上正在绘画的女神傅雪,傅雪竟能一边给胖芸解惑,又能画好自己的画,让我和胖芸实在是佩服的不要不要滴。
我问傅雪,她的画画得那样好,大学怎么会选择计算机专业,傅雪女神傲娇地回答:“我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不需要靠画画来证明自己。”言下之意画画只是她的消谴。
傅雪的追求者众多过江之鲫中的洪亮,知道傅雪画画得不错后,死乞白赖地求女神一定要赐赠他一幅丹青画作,以挂床头朝夕欣赏,可能他的厚脸皮确实让女神有些感动,女神便画了一幅,并让我顺便带给他。
因为那天许尹正他们跟和尚庙一样的研发部有聚会,但他们心目中呼声最高的女神傅雪竟然推辞了不去,作为在研发部为护夫而力战群雄豪饮三百杯的许尹正女朋友,我当仁不让地成了傅雪的候补人选。
接过女神的丹青画作时瞄了一眼,就一眼,然后我就明白了傅雪为什么让我转交给光头亮。
我忐忑地将卷起的宣纸丹青交到洪亮手上时,心里压力山大,洪亮却将它抱在怀里,一脸的陶醉和满足,包厢里的那些家伙停住了喝酒唱歌打牌,纷纷围过来催洪亮快点打开看看他们女神的杰作。
洪亮在众人期盼艳羡的目光下得意极了,缓缓拉开卷起的二十四开宣纸时满脸虔诚,然而虔诚却很快转化成惊愕,惊愕又转为气愤,最后是一脸沮丧。
洪亮表演变脸的过程中,人群中早已有人在嘲笑:“哈哈哈,光头亮,傅雪是在讽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此话的正是瘦的像猴样的吴迪远,吴迪远毒舌却真实的话一出口,众工程师嘲笑笑声更甚了。
的确,傅雪给洪亮的画的画,是一只肥硕没有脖子的癞蛤蟆坐在池塘碧绿的荷叶上,旁边还有几根幽绿的荇草和几条小鱼,癞蛤蟆身上青青黄黄的皮肤油光发亮,像极了洪亮的光亮脑门和额头,然后是癞蛤蟆圆鼓鼓的眼睛和肥硕的肚皮恰好对应上了洪亮的圆豆子眼睛和凸起的肚腩。
可没过多久,洪亮就笑了,他打断众人的嘲讽,一只手在光亮的脑门上使劲抹着说:“你们懂个屁,傅雪是在夸赞老子,我是王子,青蛙变王子,知道不?”
听了洪亮如此脑洞大开地自圆其说,这群逗逼笑得前仰后翻,洪亮更心虚了,急忙拉着我问,说:“你们叫小鹿说说,是不是青蛙,这上面都没天鹅,怎么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讪讪地笑着解释:“傅雪画的画都是花鸟虫鱼类的小动物,要慢慢欣赏才能体会出其中的情趣,她不会对你有这种恶意的,她前天还给胖芸画过一条毛毛虫呢……”
洪亮乐了,他宝贝地收起画纸,嘴里还在自言自语:“其实她说我是癞蛤蟆也没关系,我告诉你们癞蛤蟆是有运大志向滴,老子滴志向就是追求傅雪……”
吴迪远他们又哄笑了洪亮一阵后便散了,各自找乐子。许尹正选了歌,拉我过去唱,从来没k过歌,我不会唱,他便拉着我的手唱一首粤语歌给我听,对视我的眼睛深情宠溺,嗓音也好听。
没多久,我们虐狗的举动激起了公愤,洪亮他们过来抢话筒,掰开我和许尹正拉着的手,围着我们恶声恶气地学许尹正唱着。
像是见不惯别人甜蜜幸福一样,许尹正不可避免地被灌酒,都被我悉数挡下了。为此他们笑程小鹿只有喝酒的时候才像个女汉子,细瘦的我的小小身体仿佛是块吸水功能超强的海绵,只见酒进肚子里,却怎么也不会醉。
为了不至于像上次在大排档那里那样烂醉如泥倒下,洪亮他们也不敢与我拼很多,也因为许尹正一直在旁边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他们,其实是我自己酒瘾爬出来了想喝,觉得好玩。
虽然我没醉,但毕竟喝了很多,回去路上我明显比平时要兴奋一些,许尹正将我背在背上,我伏在他肩头上的哼他刚刚唱过的唱歌,当然唱得很难听,因为歌曲是粤语的,我也不会,许尹正接过和着我唱,嗓音低沉悦耳。
十月的东莞,夜晚已褪去了夏日那般酷暑的炎热,我们从高大的棕榈树和根须绦绦垂下的阔叶榕树底下走过,街道上的夜市熙攘热闹,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卖衣服首饰的,卖老鼠药蟑螂药的,卖两元一样生活用品的,卖耳机线数据线充电宝贴膜的,很多的年轻面孔,与我和许尹正一样手挽手的情侣,这就是生活,属于东莞夜晚的充满了世俗美好的生活,像是黄家驹的歌里唱着那样——你共我,挽手说梦话。
但梦也有被惊扰的时候,十一国庆节放假没有回家,姑姑和我爸纷纷打来了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在东莞的近况,我们彼此的通话还是老生常谈,内容与语气没有一点创新。
很多时候做孩子的就是这样,那时我是多么的任性,明明没有那么憎恨程岩傅甚至对他有些牵挂,却违心地不愿承认,似乎忤逆他自,己心里才会开心一些。
姑姑问我是不是谈了男朋友,我迟疑了下肯定地回答她是,姑姑在那头着急叹气,开始为我担忧。
真可笑,他们还将我当成小孩,当成那个没了妈妈孤独无助的小孩,却不知那个小孩如今已经长大,终于如愿逃离,曾经渴望生活在别处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这里没有梦魇没有孤独笼罩,内心的荒凉彷徨缓缓被生命的绿洲蔓延治愈着。
南国的冬天来了,那样的温暖宜人,正如胖芸所说,广东只分两个季节——夏天和短暂的春天,而现在正是醉人的春天。
终于我知道那种开满一树的大簇大簇的米色细碎花朵的树木,叫作盆架子树。盆架子树花瓣粉末无声地从枝头上飘飘洒洒落下,冬日暖暖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迷醉的馥郁香气,许尹正和我一样不喜欢,因为常惹得他鼻子过敏打喷嚏,这时他喜欢将脸埋在我耳后嗅着,耳后的皮肤有涂他送我的Dior花漾香水,我的这项举动让他很开心。
其实我的突破并不只有这一点,傅雪将我粗黑浓密的眉毛修得纤细有型,我学着她们护肤敷面膜,喜欢的东西不再只有毫无生气的书本和冰冷没有烟火气的花瓣,我也喜欢上所有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小东西,比如精致的耳坠,粉色的发夹,可爱的布偶,当然还有许尹正送的小鹿手表,它在许尹正加班或出差的日子里陪伴着我渡过每天每时每一分每一秒。
偶尔穿着新买的精心挑选的裙子和高跟鞋,涂了眼影和口红去赴许尹正的约会,许尹正看傻了眼,我被他盯着看得脸红,颔首微笑,心里的欢喜却似阳光下吹出的一串串泡泡,五彩缤纷而又梦幻轻盈,原来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的美丽心情。
我的脸颊也不再似从前那般苍白削瘦,变得红润愈发秀丽,也暗暗将一头漆黑短发留起,只因为许尹正的手指,每次穿插过我发间缱倦温存时,想起他曾说不知长发的你是什么样子,我知道长发将不再是困住我的梦魇,自己也一定能长出一头像沈芳芳那样垂至腰迹的秀发。
许尹正坚持将他公寓的门卡给我一张,我常去他那里,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个温暖的男子围着围裙为我做羹汤,我们对彼此的身体充满了好奇,乐此不疲地去探索并带给对方无限欢愉。
在他忙碌加班熬夜时,我时常等他至深夜,我们去夜市的排档上买来宵夜,坐在科技园的秋千架上吃着,我也能吃一点带辣味的食物了,鸭脖卤海带韩国烤豆腐烧烤小土豆就着一罐啤酒,有时也会使坏威胁许尹正喝上一小口,他这时最像个被我欺负了的孩子,委屈着一张俊脸看起来特别的搞笑和可爱。
即使是深冬来临,南国的树木依然青翠葱郁,生机盎然,除了木棉树以外。十二月时,木棉树的叶子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横亘在灰暗的天空中,显得萧瑟却又铁骨铮铮。
南国冬天的雨水如期而至,清冷而绵密,一连着会下好久。雨过天晴后,“回南天”的气候却是异常的湿润闷热,我这株“北国的枳”第一次表现出水土不服,患了一场重感冒。
本来白天只是有些低烧,脸颊红烫,吃了感冒药便没管它,不想到夜里我在被子里先是感觉特别热,热得流很多汗,流完汗后又觉得冷,后来特别特别的冷,冷得在被子里打哆嗦,胖芸扶着我去医院时我手颤抖的连自己的裤子也穿不上。
许尹正将我接到他的公寓去照顾,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发烧得厉害的时候给我不断换毛巾冷敷,流汗太多衣衫湿透后,冷得忍不住打哆嗦时,又将我搂在怀里,贴着他的身体给我取暖。
我在他怀里泪流不止,许尹正以为我是病得特别难受,一直柔声哄我,他哪里知道我是被他感动的忍不住哭泣,从来没有,沈芳芳过世后,从没有人这样爱护着我,无微不至。
谁说爱不能够填满人生的遗憾,曾经沈芳芳选择了轻生在我生命里缺失的巨大空洞,如今都得以被填满,在二十三岁的冬天,我知道自己将不会再是那个一身湿衣裳的孩子了。
诚如许尹正那晚在木棉树下,第一次说爱我时承诺的,他要用他的温暖烘干我的一身湿衣裳,让我的身心永远不再感到阴冷潮湿,这南国木棉一样的男子,他真的做到了。
H公司的新品发布总会定在假期的前一个月,这就意味着许尹正又要忙碌了。年底最后一个月办理离辞的员工特别多,厂区内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离开。
当然也有新员工入职进来,人事部每天忙着办理招聘事宜。他们大多数是学生工,像胖芸以前一样的中专职高的学生,他们还年少不识愁滋味,一心想着逃离学校的牢笼和父母的念叨,相比之前伸手找父母要生活费现在终于有了大额的钞票可以挥霍了,即使过年只在网吧里吃桶泡面打通宵或是窝宿舍里啃个干面包追剧,也不会滋生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凄凉萧索之情。
同样没有思乡念叨亲人的还有我和许尹正,过年他要留在这边值班,胖芸放假回四川后,我搬去了许尹正的公寓。
其实从那场感冒过后,许尹正就一直在提这事,让我去跟他同居,而傅雪也早就搬出了宿舍,以她桀骜不驯的个性确实更适合一个人独居。
搬去许尹正那里的那晚,我告诉他自己春节也打算不回金华老家,他很欣喜,搂我在怀里说出了我在心里的想法——我想留下来陪着他。
随着年关接近,工人都回家过年了,科技园附近一片的地儿变得越发冷清,街边的小吃摊也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家,门面上的超市早餐店和平时深夜十二点钟还有碟盘碗筷收拾得砰砰响的火锅店烤鱼店,也关门歇业了,往昔热闹喧嚣的工业重城变成了一座空城,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只剩下南国的各种树木兀自站立在街道旁,以及各工厂和公司大门口布置的桔子树盆栽和各种颜色的金盏菊花盆显得略有生气。
2013年的除夕夜,许尹正是守在机房里看烟花渡过的,那时我独自一人在寓所的厨房里煮饺子吃。
饺子是提前准备好的,韭菜豆腐猪肉馅,卖相并不好看,因为许尹正是广西人,他并不怎么喜欢吃饺子类的面食,只是听说我的家乡逢年过节都喜欢包豆腐馅的饺子或馄饨吃,便买来了食材准备着,这是他第一次包饺子,我们一起完成的。
将煮破了漏出馅儿,飘得满锅是韭菜叶儿的饺子捞起来吃前,我拍了张照片并配文“我们一起吃”发给许尹正,此时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孤单。
我明白因为工作,许尹正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班要加,没多少时间可以陪伴我,可我还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阿正,即便我们不能朝朝暮暮的,但我还是愿意和你久长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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