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虢国夫人

长安有一贫僧，衣甚褴褛，卖一小猿，会人言，可以驰使。虢国夫人闻之，遽命僧至宅。僧既至，夫人见之，问其由。僧曰：“本住西蜀，居山二十余年，偶群猿过，遗下此小猿，怜悯收养。才半载以来，此小猿识人意，又会人言语，随指顾，无不应人使用，实不异一弟子耳！僧今昨至城郭，资用颇乏，无计保借得此小猿，故鬻之于市。”夫人曰：“今与僧束帛，可留此猿，我当养之。”僧乃感谢，留猿而去。

其小猿旦夕在夫人左右，夫人甚爱怜之。后半载，杨贵妃遗夫人芝草，夫人唤小猿令看玩，小猿对夫人面前倒地，化为一小儿，容貌端妍，年可十四五。夫人甚怪，呵而问之，小儿曰：“我本姓袁，卖我僧昔在蜀山中。我偶随父入山采药，居林下三年。我父常以药苗啖我，忽一日，自不觉变身为猿，我父惧而弃我，所以被此僧收养，而至于夫人宅。我虽前日口不能言，我心中之事，略不遗忘也。自受恩育，甚欲述怀抱于夫人，恨不能言，每至深夜，唯自泣下，今不期却变人身，即不测尊意如何？”夫人奇之，遂命衣以锦衣，侍从随后，常秘密其事。又三年，小儿容貌甚美，贵妇曾屡顾之。复恐人见夺，因不令出，别安于小室。小儿唯嗜药物，夫人以侍婢常供饲药食。忽一日，小儿与侍婢俱化为猿。夫人怪异，令人射杀之，其小儿乃木人耳！

长安有个穷和尚，着破衣烂衫，卖一只小猴子，猴子懂人话，可以指挥它行动。虢国夫人（杨贵妃之三姐）听说后，就叫人把和尚叫到府上。和尚来后，夫人见了僧与猴后，就问起猴子来历。和尚说：“老纳本居西蜀，在深山修行二十余年，偶然遇见一群猕猴路过，却遗留下了这只小猴子，老纳见这只小猴可怜，就收养了它。不过半年，这只小猴就能明白人意，又能听懂人话，随人指挥，无不顺意，实在不异于收了一个弟子！老纳前段时间来到京城，钱财耗尽，没办法再带着这只猴子，只好在市场上出售它。”夫人说：“给和尚一束帛，把猴子留下，我来养。”和尚道过谢后，留下猴子就走了。

小猴每天都跟在夫人身边，夫人也很喜欢这只猴。过了半年，杨贵妃赏给夫人灵芝，夫人叫来小猴，把灵芝给了小猴。小猴在夫人面前就倒在了地上，变成一个十四五岁，容貌俊秀的少年。夫人十分惊讶，就大声喝骂他。

少年说：“我本姓袁，卖我的和尚以前住在西蜀山中。我偶然跟着我父亲进山采药，在山林中生活了三年。父亲常把采到的药材给我吃。忽然有一天，我就变成了猴，父亲很害怕就抛弃了我，然后我就被那个和尚收养，最后到了夫人这里。我以前虽然不能说话，但经过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自得夫人恩养后，非常想把心事向夫人倾诉，只恨不能说话，每到夜晚，只能暗自流泪。没想到今天又变回人身，不知夫人想怎么待我？”

夫人对少年所说十分好奇，就给少年穿上锦衣，叫他随侍在自己左右，密不为人知。就这样又过了三年，少年容貌甚美，贵妃也曾多次打量他。夫人怕少年被人夺去，就不再带少年出来，把他安置在一间小房子里。

少年只喜欢吃药材，夫人派了个侍婢去服侍他吃药。忽然有一天，少年与你侍婢都变成了猴子，夫人感到十分怪异，就派人射杀了它们，那个少年原来是个木人！

《虢国夫人》出自《大唐奇事》，作者李隐，据《新唐书·艺文志》，他是咸通（唐懿宗李漼年号，860-874年）时人，《大唐奇事》以猎奇志怪为主，作者本人却不表达任何自己的看法。《虢国夫人》载于《太平广记》卷三百六十八，“精怪”类。

本文故事平平，但背后表达的意思却颇令人玩味。虢国夫人是杨贵妃三姐，因贵妃得宠而骤然显贵，为人骄奢淫逸，放荡不羁，在世人眼中，身名狼藉。本文显然是暗示虢国夫人为人不端，私生活令人不齿，虽文笔隐晦，相信读者自有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