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天赋，不过是不放弃努力罢了

纯净山水中的牧草，才能养出上好的羊；

上好的羊，才能长出优质的羊毛；

用优质的羊毛制作的弦槌，才能奏出美妙的音乐。

这段话来自日本作家宫下奈都的作品《羊与钢的森林》，描述了一个平凡的山村少年被钢琴那宛如天籁的美妙音色所吸引，不顾一切地追寻着成为调音师这个梦想的艰辛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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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到板鸟先生给学校的钢琴调音时，外村感觉自己闻到了森林的气息。

明明站在空旷体育馆里的外村，眼前却出现了一大片即将被夜幕笼罩的森林。从这一刻开始，外村就踏入了这片森林，苦苦找寻着这片广袤调音森林的出口。

为了抓住那丝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森林的气息，外村高中毕业时说服家人，进入了板鸟先生推荐的调音师培训学校学习调音。

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外村才掌握了调音的基本技能。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对调音有天赋的人，他所在的村庄贫瘠又落后，从未接受过艺术的熏陶。每年一次，老师都会带他们去城里的美术馆参观，这样普通的活动都能被称为某种传统活动。因此相对于城里的孩子，外村只是一个笨拙的、对于艺术和美完全没有概念的畏缩羞怯的乡村少年而已。

从调音学校毕业后，外村被家乡附近小镇里的一家乐器店录取了，正是板鸟先生所在的那家。外村为了梦想很努力，每天不管有没有工作，都抓紧机会将店里的六台钢琴用来练习调音的基本功，晚上回家还尝试听钢琴曲。

在柳老师的带领下，外村第一次出门外出调音，准确地说，是观摩柳老师调音，然后遇到了让他后来十分在意的和音和由仁这对双胞胎姐妹。

纯粹的人总是被同样纯粹的人所吸引吧，和音和由仁对钢琴发自内心的热爱，让外村暗地里下定决心，要为了让她们的钢琴保持最佳状态而继续努力。

第一次单独调音时，外村还在实习期。原本他是没有资格的，可是由仁热情的邀请让他鼓起了勇气，果不其然，最后还是没有达到双胞胎姐妹的期望。外村十分难过以及羞愧。他问板鸟先生究竟怎么做才能进步呢。

在等待板鸟先生回答之前，外村脑海中翻涌而过的是当年点亮他的板鸟先生调过的钢琴声响。他不禁有点绝望地想：

我为了追逐它来到这里，可是我和它之间的距离，一点都没缩短。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靠近。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多么可怕，就好像一脚踏进了幽深苍郁的森林。

板鸟先生并没有告诉他什么秘籍，只是把自己的调音扳手送给了外村当作鼓励。外村握着扳手又问道：“您在调音的时候，以什么音色作为目标呢？”

板鸟先生沉吟片刻，问外村是否听说过原民喜的一句话：

“那是既明亮又安静，既清澈又亲切的文体，那是在温暖平易之余，也能承载冷峻深邃的文体，那是如梦境般美丽，又像现实般确定的文体。”

板鸟先生说，虽然这段话描写的是文体，却好像也描写出了他心目中最理想音色。

正是这样的音色，点燃了外村对调音的热情，引导着他前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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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客户预约的临时取消，让外村有机会跟随板鸟先生前往音乐厅给一位德国钢琴家的钢琴调音。板鸟先生出神入化的调音让外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片一直以来他都熟视无睹的山川，那就是他的家乡。

这一刻，再平常不过的声音，被板鸟先生调音后，幻化成了生机勃勃的森林，而外村此刻正站在这片森林中，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追逐着神的脚步。他不知道神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但凭着声音的指引，他一直不曾放弃追逐。只要有它，他就能活下去。

回公司的路上，外村问板鸟先生为什么公司会录用他。毕竟大家都看得出，外村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板鸟先生淡淡的回答：“关键是不放弃。”

外村一边开车，一边默默沉思。出生在大山的偏僻村落里，他注定比城里的孩子失去太多，对于这些，他心知肚明，也不曾为此感到痛苦难过。但曾经还有一样东西，他迟迟不肯放弃，那就是绘画。

美术馆里展览的画作吸引了外村，他觉得很美，可是没有条件的他最后还是被迫放弃了。直到十七岁那年，第一次接触钢琴。当时的震撼和心灵的悸动让外村在那一刻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终于看到了潜意识里始终在追寻的东西。

多么幸运的人啊！在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当中，大多数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时刻，仿佛笼罩在心头的迷雾突然被一束阳光照射进来，雾一下子就散开了；又仿佛蒙尘多年的镜子被抹去尘土，重现干净明亮的镜面，未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外村是幸运的，也是勇敢的。他看清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不论出于任何理由，都要去追求它。即便前途未知，但如果以此找出各种借口搪塞自己，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为什么会被调音吸引，外村回忆起大山里的生活。

他从小就是个内向寡言的孩子，弟弟比他更讨长辈喜欢，孤僻的外村在弟弟与母亲或祖母笑嘻嘻地说话时，总是忍不住独自一人跑进森林，漫无目的地闲逛。森林的气息能够让他平静下来，忘记烦恼。

至少，独自行走在森林里的时候，我是被接纳的。

在钢琴中找到的感觉与之类似。被接纳，与世界融为一体。我无法用言语完整表述，那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声音去呈现，用钢琴再现那片森林。

人这一生，都在寻求着被接纳，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尤其渴望被周围的人和世界所接纳。

而音乐是生而平等的，与自然、世界融为一体，被包容、被接纳、被一视同仁。说不出口的话，难以言尽的迷茫和挫折，或许可以让音乐替你发声。

调音对于柳老师的意义和对外村的意义有那么一点不同，但本质上却是相同的。调音是柳老师行走于人世间的拐杖，不可或缺。对于柳老师而言，调音意味着：

“借助某一样东西，撑着它站起身子，为自己的世界建立秩序。拥有它便春暖花开，失去它便天塌地陷。

有了这些，任凭世界再怎么肮脏，都会找到一条出路。它们不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工具，好让你不去看肮脏的世界。它们是前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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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接受了柳老师之前的一个客户，他对外村的手艺很不满意。调音过了一个月才打电话要求换个调音师，而且还当面指责外村手艺很差。

外村有些自责，也有些后怕。他不后悔选择调音这个职业，也不后悔自己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被人当面指出手艺很差，他只是怕，如果一直没有长进，该怎么办？

柳老师安慰他：“怕就怕呗。害怕了，才会拼命努力啊，才会一门心思提高手艺啊。”

外村忍不住问出了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题：“调音是不是也需要天赋呢？”

柳老师没有避讳，只是转过脸去：“那当然了，什么事情不要天赋？”

外村松了口气，是啊，哪有什么事情不需要天赋呢？可是难道就要因为没有天赋，就要放弃梦想吗？

不能把缺乏天赋当做放弃努力的借口。经验、训练、努力、知识、灵活、耐心，乃至热情。天赋不够，那就用这些东西来代替。如果，有一天，实在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再放弃也不迟。害怕是难免的。每个人都害怕面对缺乏天赋的残酷真相。

柳老师静静地说：

“所谓的天赋，难道不是那种，非常非常热爱的感觉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放弃，那种执着和斗志之类的东西吗？不就是天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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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接到一个新客户的调音委托。这个委托人在接待外村时总是避免与他对视，也很少开口说话。他的钢琴看起来闲置了十几年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要请人调音。

外村尽力把钢琴紧急修复了一下，并邀请这个看起来有些抑郁的男孩子试弹。

他敲了几个键，然后弹了一组音阶，笑了。

接着他开始弹奏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虽然琴技不佳，但他却乐在其中。弹得好不好不要紧，有没有听众也不要紧。当他弹起钢琴的那一刻，快乐就好。

当一个人自我封闭太久，早已忘了该如何与外界交流，这时还愿意重拾音乐，说明他心中某一个角落还隐藏着一块不为人知的柔软吧，他的心扉在音乐中逐渐敞开，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与男青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双胞胎姐妹中的由仁不能弹琴了。她生病了，平时做什么都好，只要一弹琴，手指就没办法活动。

这对姐妹俩来说，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由仁强颜欢笑，假装不在意，和音也很难过并且拒绝弹琴。五月的天气，却仿佛到了隆冬一样，姐妹俩的心中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秋野老师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外村，由仁放弃钢琴将是一个非常痛苦而又漫长的过程。好在，没过多久，双胞胎姐妹家传来好消息——她们又开始预约调音了。

调试结束后，和音单独演奏了一曲，然后站起身来接受大家的鼓掌。她平静而坚定地说：“我想成为钢琴家。”

佐仓太太连忙提醒：“能靠钢琴养活自己的可是凤毛麟角。”

“我不是想靠钢琴养活自己，”和音道，“是靠钢琴让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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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音坚定的语气激励了外村，他被这种纯粹的热爱深深打动，并决定为了这种热爱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和音是发自内心地热爱音乐，热爱钢琴，她练习起来不知疲倦，一点都不怕吃苦。佐仓太太说她很勤奋努力，而外村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和音并不是在“坚持”，甚至没有“努力”这个概念，唯有如此，练习和努力才有意义。有意识的努力，往往期待有一天能够获得回报，因此不会有太大的成就。所有的计量和考量都无法超出既定的范围，努力也就止步于此。唯有无意识的努力，才具有超出预期的可能。

外村尝试着新的调音技巧，意外得到了板鸟老师的赞许，也逐渐被客户所认可。他是一个感恩的人，真心地感谢所有人对他的关照。柳老师却不这么认为，他不觉得外村是个特别幸运的人，大家也没有特别关照外村，之所以愿意提点他、认可他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

是啊！当一个人忘却一切，埋头努力时，全世界都会来帮你。说到底还是要你先伸出手，才有人愿意拉你一把。

越努力，越幸运。说的就是外村这种人。

柳老师要结婚了，邀请外村给即将举行婚礼派对所在的饭店里的钢琴调音，外村原本没有自信打算拒绝，然而柳老师告诉他，到时候会邀请和音来弹奏。外村到了嘴边的推辞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斩钉截铁的接受。

回到办公室的外村得到一个坏消息，他的一个客户取消了调音，准备换人。外村难免有些沮丧和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有天赋，不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一向说话耿直的秋野老师认为一万个小时定律不可信，对于天赋，他有另一种看法。

没有天赋，一样可以活下去。但我们暗暗期待，花一万个小时仍然无缘得见的东西，会不会花了两万个小时以后，终于能够看到。重要的不是早一点看到，而是看得更多更远。

外村在心里默默地赞成：我们不是因为天赋而活。有没有天赋，都要活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有还是没有，也不想被这个问题耍的团团转。我能做的，是用自己的双手，找到某种更确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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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举行的前一天，外村用了四个小时认真完成了调音工作。婚宴开始前，外村还和双胞胎姐妹一起试了试钢琴的音色，但因为缺乏经验，外村没有考虑到环境对声音的影响。

外村必须赶在开席前重新调整钢琴，他很担心自己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爽朗乐观的由仁给了外村勇气，外村沉下心来，小声诵读着原民喜的那段话，终于完成了任务。

婚宴上，和音的音乐直抵心灵最深处。耿直得噎死人的秋野老师别扭地称赞了外村，并且说出像外村这样的人，说不定能够最终抵达目的地的话。板鸟先生和社长也对外村十分认可，这些话如同一股暖流一般，流过外村的心田，让他对自己也开始产生了信心。

也许，我正在走的路并没有错。不管花多少时间，绕多少路，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行了。看似空旷的森林，空无一物的景象中，实则包含了所有的意义。它们甚至没有藏起来，只是我们还没能发现而已。

我大可以放心。就算我一无所有，美丽的东西，包括音乐，在这个世界上俯拾皆是。

生来没有拿到好牌，努力却永远不会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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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下奈都的文字清清淡淡的，整本书中没有跌宕起伏的精彩情节，只有一个如你我般平凡普通的乡村青年，凭借着一股热情和一份深爱，磕磕绊绊地徘徊在音乐的广袤森林中。他没有天赋，没有背景，也没有特别好的运气，只是默默地努力着，坚持着，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过彷徨，怀疑，沮丧和受伤，却从未退缩。

这本书不厚，读起来也很轻松，三个晚上就能读完。合上书的时候我有些怅然若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没抓住。整本书读起来就像日本的清酒一样，喝第一口淡淡的，多喝几口就感觉脸上开始发热，可是走出去被风一吹，很快就散了。

很羡慕外村的幸运，更难得的是他的纯粹和勇敢。幸运的是外村早早地遇见了板鸟先生，早早地被点亮心中的那盏灯，难得的是，他看清自己内心渴望以后，就下定决心终其一生都要追寻它，不论前途多么艰辛都不会放弃。

很多人如我一般，还未能找到心中的这盏灯，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果你已经找到了，还要以天赋为借口踟蹰不前，那真的是让我等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了。

若是找到了值得自己热爱一生的事业，不要想太多，静下心来，将杂念清除，然后就迈开步子，坚定地走下去吧。

虽然在这个浮躁、拜金的社会里，谈论梦想难免会被人耻笑，也许会被人称作迂腐，但心怀梦想的人，是会发光的，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种光芒不仅照亮自己，还会给其他人带来希望和前进的动力。

愿天下所有的普通人都能点亮自己，照亮他人。

结尾处用宫下奈都的写作初衷来勉励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

“我想通过这本书写出平凡人所具备的才能和可能性，以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