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文/木班小辛

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市，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那路途中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境，雕琢我，塑造我，锻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                                                    ——史铁生

很久之前，便读过这一本书。然而，那时年龄尚浅，不知生死，更不知生命的可贵。

幼时，一只蚊子伏在小腿上，不一会腿上便起了一个大包，奇痒难忍。下次再见到蚊子，恨不得拍死以解心头之恨。当时的我，从未想过蚊子也是一条生命，而它们的生命犹如蜉蝣般短暂。

再后来，我上了学。课堂上听老师说，生命只有一次，我们要珍惜。然而我在课本上看到了另类，蜜蜂交配结束后，雄蜂会因为生殖器官被扯而死去。而蜂王一出现，雄蜂就群起而上，难道对于他们来说，交配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吗？

我不解。

世界之大，每时每刻都有着生命的消失与降临，但这与我无关。犹如在一个下雨的清晨，我不会因为踩死路边的一只蚯蚓而停下我匆匆的脚步……

但我清晰地记得，幼时养的几只小鸡一个又一个离世时的心痛。当时路过菜市场，我看到那一片毛茸茸的黄色，便挪不动脚步，缠着妈妈要买。妈妈执拗不过，为我买了六只。它们被养在了一只纸箱里，放在我的床下。那个星期，我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看看这群小鸡。我精心呵护着这群小鸡仔，像一位母亲盼着他们长大，又害怕着他们长大。

大约一个星期后，妈妈有事情回了老家，我发现小鸡不爱吃食了。我赶紧找来爸爸，爸爸说没事没事。我宽了心，也许小鸡们只是不饿。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有一只小鸡躺在了那里……我急得直跺脚，这时爸爸也重视起来。可惜爸爸也没有养鸡的经验，我们眼瞅着小鸡们日渐消瘦。不到十岁的我度过那年最难过的三天，一只又一只的小鸡倒下，我一一将它们“安葬”。最后一只小鸡倒下时的时候我在场，它的眼神没有任何光彩，却努力一次又一次地睁开，仿佛耗尽身体里所有力量。它是如此的虚弱，连睁眼的力气都不再拥有，而后骤然倒下。

此后，我从未养过一猫一狗，一花一木。偶然间，我与妈妈又谈起小时候养鸡的经历。

我抱怨着说，“妈你当时真不应该回老家，如果你不回去，可能那些鸡也不会死。”

妈妈没有回我的话，“记得回家那一天，我问你什么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我问懵圈了……

“妈妈问你，你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你说你想要个弟弟。”

当时我已经十六岁了，正值青春期，听到妈妈这么说，我心头一紧。难道妈妈回老家是为了……

“我同样问过你哥，你哥说想要一个妹妹。我和你爸一合计，已经儿女双全了，而且当年为了生你，躲计划生育全家也没少受罪，便没要那个孩子……”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妈妈曾经放弃过一个生命，而那个生命只在妈妈的肚子里停留了四个月。至今我尚未生儿育女，无法理解妈妈的心情。只知道妈妈如今很后悔，我也很后悔。如果当时年幼的我说是，“不管弟弟妹妹都想要”，爸妈会不会顶着生活的压力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呢？而我能做的只有带着这份歉疚，继续向更优秀的自己活着。

史铁生在《向死而生》中曾提到，任何人的由来是否都太偶然？都偶然，还有什么偶然可言？我必然是这一个。

我偶然来得人世间，而又必然成为了我。而我会成为什么样的我，全由我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