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叹
空荡的琴房之中和煦春风拂过,吹的竹木窗旁丝丝轻纱轻摇,幽红枕木上一把云杉弦琴静卧于此,云杉并不是做琴最上等的材料,所以长久以来,醉花楼的姑娘很少用,风月场所的女子,若是能登得阁楼抚琴必是受城中富家子弟追星捧月,早就大有身家,用上一把玫瑰纯木的七弦琴也是寻常,但,这云杉琴有一种歌女会用到,就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这形容很多人都听到过,但其实几乎不会存在,像是说书先生口中那样守身如玉为了边疆良人或是赶考书生一等十几年,最后终成眷属或投河自绝的人凤毛麟角,都进了青楼了,说是没发生些什么,就算旁人不追究,自己都不敢信。
花楹的故事也是从一把琴开始的,开始就和醉花楼好多姑娘差不多,心上之人远走,寻常百姓生活已是不易,赶上战火重税、疫情旱灾,病饿冻苦只剩一人,无所依靠,被骗被卖误入红尘,真实的原因其实更为复杂,但谁能知晓,谁愿知晓呢。进了青楼,去的人虽说贪恋酒色,但还是有所规矩,即便无所顾忌的姑娘也会在脚腕系一根红线,表示虽说生活所迫万般无奈舍了轻衫,但还有底线,而那些不愿如此轻薄的姑娘就没有那根红线,寻常公子见了也不会太过强求。戴上红线既是留住底线,也是舍弃尊严。
花楹是不愿带丝线的,刚到的姑娘都是如此,但禁不住耳濡目染、软磨硬泡,花楹记得有次一个王侯子弟将百里内所有钱庄的金银全都搬到门前,用上了半个城的劳力侍卫,只为了春宵一刻。阔气的公子一掷千金,只一个晚上就抵得上前半辈子,试问几人能过这关。
三年了,花楹就能。
花楹总是在那些红线女子演奏的间隙抱起那把杉木琴自在弹唱,她唱的蛮好,时常引得男人侧目,但看到花楹白白嫩嫩光亮亮的脚踝,总让人暗道可惜,许多时间也有几人花了大价钱,花楹还清楚的记得,十七万六千两白银,虽然这里花钱如流水,但是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身上也是让人心悸,有的姐妹说她是假矜持,也有的说是放长线,钓大鱼,无论如何花楹仍然没松口,一丝都没有。因为什么呢,她有时候也在问自己,是因为好多年前送给自己一个木蛐蛐就转身离开的那个傻子吗?现在了无音讯,就算回来不嫌弃自己,可迎面走来,能不能认得出还不一定呢,那是为什么呢,害怕还是不甘,青楼女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守着金银细软在王侯大院里孤老一生,自己又在等什么?大概是想让那把没人要琴也有点事情做吧。
每一次歌舞升平,每一次云杉木琴,也每一次声声惋惜,花楹也一次次干干净净的下台,赚得几两碎银。
花楹希望有朝一日靠着这些银两在城中街河租一渔船,打鱼卖唱,那人能回便回,回不来也不怨,日子要过得,底线也是要有得,金银不重要,依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要有所希冀,可以不体面,但得称心。就像那云杉琴,声色比不上其他,但也在响着,不好听的曲儿也是曲儿。
云杉几弦门,宫商多含恨
听曲哪桌叹,花楹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