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想法散文

浅析京剧艺术中东方女性的古典之美

2023-05-02  本文已影响0人  易郁生

京剧在中国古典戏曲的历史上算不上悠久,严格意义上讲,京剧形成今天这样有着自己完整的表演体系,拥有流派纷呈的表演特征,应该是1883年—1918年,以谭鑫培、汪桂芬、孙菊仙为代表的“老生后三杰”时代,推进了京剧的成熟,促使京剧成为风靡一时的艺术载体,在娱乐形式单调匮乏的年代,风头一时无两。

那么,京剧作为一门“年轻”的曲艺形式,却能够在极短时间内,碾压昆曲、秦腔等古老戏曲艺术,一跃成为华夏文明之“国粹”,更有着“国剧”之美誉,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作为南方人,戏曲似乎并未受到人们的青睐,小时候爷爷是我印象中为数不多喜欢听戏的人,但也常常爱听的是川渝地带貌似唯一的戏曲大类——川剧。载歌载舞的表演形式,熟悉的乡音节奏,发自肺腑的讲,除了闹腾,我只觉得“土里土气”,没有一丝丝静谧祥和和精致古典的美感。

直到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一段京剧《柳迎春》唱词:

红梅得雪添丰韵,绿竹凝妆带粉痕。

玲珑玉戏飘金井,寒鸦枝头也噤声。

遥见路人扫曲径,踏破琼瑶雪满身。

程砚秋低回婉转,似断似续的唱腔,张火丁冷峻庄重,大家之女的扮相,兼之神趣盎然的戏词,对仗工整,句句押韵,展现了一幅绝美的“玉人踏雪访梅”图:

皑皑白雪轻覆烈艳红梅之上,红白交织,神韵相容。翠竹碧绿,霜雪冰晶依附,犹如妙龄少女凝妆带粉,楚楚动人。悠悠的戏韵之声如诉如泣,似乎从深井中飘袂而出,就连那一向喜欢聒噪的乌鸦听闻也不由得伫立枝头,感伤无常世事。远远望去,觑见有人执帚虔诚的清扫着弯弯曲曲的路径,曲中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身处大雪腹中,举身琼瑶……

短短的六句唱词,把东方女性的古典气韵之美彰显得淋漓尽致,婉约而勿失大气,端庄而不减灵动,含蓄内敛中又自带一种大家风范。京剧之所以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戏曲魁首,除了表演者本身的魅力之外,我个人认为,晚清、民国时期这些时代文人、剧作家,实在是居功至伟。

谭鑫培的时代是“老生”一家独大的时代,时言“无生不学谭”,标志着京剧从发展期走向成熟。而京剧又不止“老生”一个行当,“生、旦、净、丑”,相得益彰,因此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龚云甫、李多奎、萧长华、马福禄、叶盛章、叶盛兰、姜妙香、裘盛戎、袁世海等戏曲大家问世,各个行当“争奇斗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标志着京剧走向最辉煌,最全盛的时代。

梅兰芳无疑是上个世纪戏曲届明星中的明星。梅兰芳的鼎鼎大名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即便对戏曲毫无兴趣甚至嗤之以鼻之人,几乎都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是熟悉感。就连毛主席当年快要解放北京之时,也不无感慨:“到了北京,我们就可以亲耳听到梅兰芳的京剧了。”解放了北京城,见到了梅兰芳,毛主席拉着梅兰芳的手戏谑的说:“梅先生,你比我出名……”

梅兰芳表演体系,是和苏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德国布莱希特表演体系齐名的戏剧表演体系。这三个戏剧艺术家团体创造的戏剧艺术,各成一格,体现了现代三种不同的戏剧审美思想。

其中梅兰芳演绎中国古代女子时,媚不露齿;“学程”第一人新艳秋莲步不露脚,舞动水袖不露手,恰好把东方闺阁女性的含蓄深沉之美刻画得入木三分。

典雅的东方女性不仅仅存“柔”,亦有其“刚”。“梅、尚、程、荀”四大流派之中,尚派和荀派就属于刚柔并济的典型代表。

梅兰芳演绎的角色大多数是雍容华贵的女性,社会地位较高,所以表演婉约大气;程砚秋多演命运凄苦的中下层妇女,深受封建礼教的约束,所以表演内敛含蓄,中规中矩;尚小云喜演巾帼英雄,侠肝义胆,所以表演文武兼备,表演风格上与前二者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一改大青衣的婉约含蓄,有时候手舞足蹈,露出手臂,给人一种干练和不拘小节的女中丈夫的形象,恰好弥补了传统戏曲缺少女中豪杰,一昧阴柔的缺陷;荀慧生则善演妙龄处子,小巧玲珑,活泼开朗,一般不念京白,大多以北京话的形式塑造俏皮可爱的小丫头形象,趣味盎然。

虽然京剧流派众多,表演纷呈,但我觉得“流派”的出现只能代表流派创建者个人的表演特点。任何流派的表演都只能服务于人物,而非人物服务“流派”。譬如京剧有一些“公共戏”,也就是所有流派艺术家都出演过的共同的剧目。

就拿《红鬃烈马》这出戏的最后一则《大登殿》而言,讲的是薛平贵从军回归,因缘际会成了番邦皇帝,回家封赏发妻王宝钏。王宝钏曾是丞相之女,大家闺秀,因为执意要嫁花郎平贵,而与父“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苦守寒窑十八载。假如用尚派演员来演此戏,着宫装,就不应该是代战公主那种番邦女子的俏皮泼辣,更不可能露臂恣意,认真揣摩人物,就应该呈现出一位阅历沧桑,历尽人生浮沉的大家闺秀形象,寒窑苦守十八年后贵娇之气消磨殆尽,突然“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万千,喜出望外后又如履薄冰。有一种“收敛”的沉稳之气,有一种朱颜改、君薄幸,“高处不胜寒”的凄凉之感。所以即使是尚、荀两派的演员来演此戏,应该摒弃大多数时候“流派”本身自带的“程式化”特点,塑造复合人物性格、阅历的艺术形象。

京剧艺术是美的艺术,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艺术形式在逐渐没落,淡出公众视野。过于程式化的表演,早已在浮躁之气、虚名利益奴役下,呈现出审美扭曲、浮于表面的社会风气。这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形式的没落,更不是一种传承和创新的没落,而是一个民族在几千年文化浸润中逐渐偏离源泉,奔向干涸的自卑倾向,追求狂躁和狂野的粗俗文化无异于“饮鸩止渴”,民族复兴之日必定是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复兴之日,否则一切繁荣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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