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礼物

杨德翔情绪轻松地从镇政府走出来，还抿着嘴轻轻哼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小曲。他身上的羽绒大衣，把他身材衬得很威武。

小镇通往乡村的水泥道路很干净，也很幽静。他浑身充满了干劲，简直可以跑步穿越几座山。但为了效率，他是骑着摩托车出发的。

12月底乡村的傍晚同白天一样，天空澄蓝，白云轻柔，阳光灿烂。虽然隆冬时节，风很刺骨，但远山仍以绿为主色调，因为那是茫茫竹海。

杨德翔就这样骑行着，山路蜿蜒，山风凛冽，一些鸟儿逐渐归巢，给山林增添了热闹与温馨。走了很久，他并不感到孤寂寒楚，因有工作的乐趣在其中。他脸上不时浮起笑容。

他下到山竹镇镇政府20多天了，乡村原野幕布变换是在快，来的时候，田野的稻浪金黄，房前屋后的柿子、橘子火红。一转眼，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水稻桩子了，柿子树叶脱落的一片不剩。

毕业于农林大学的杨德翔，之前的2年在县农业局工作，为了扶贫，局里才把他下放到镇里。

显然，他已经深深地爱上这里了，这里空气清新，山清水秀，民风淳厚，逐日作息，充满宁静。

一下来，他就感觉到镇政府人手少、事情杂、任务重的滋味。尤其是年终，事务性的任务极其繁重。镇长说，要理好千头万绪，就要学会十个指头弹钢琴一样，既要面面俱到，又要有条不紊，不能顾了此，失了彼。

这不，杨德翔尽快进入角色，熟悉情况，补充档案内页，时光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了，所以只能选择这个时候去入户走访。他挂的前山村是个偏远的山村，离镇12公里，海拔400多米，住着200多户1000多口人呢。

乡村里的人们作息时间大不同于县城，白天，乡民都上山下田干活去了，晚上收工后，人才齐。

当杨德翔摩托车停下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已毫不犹豫地沉下去了，夜雾随之升腾，估计明天早上要下霜了。散落在路边和溪岸的屋舍，不约而同地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他朝路边一排房子中的一家走去，大门都是敞开的，不用敲门。乡村的木头房子都是这样的布局：客厅、房间、厨房。

“汪汪”，杨德翔刚踏进客厅，一团黑影窜了出来，两只眼睛发着森森绿光，朝他瞪着。

“谁啊！”黑狗后面飘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陈老伯，我是镇政府新来的干部小杨。”来之前，杨德翔作了功课，记下这户人家的大致情况。

“畜生，眼瞎呀，客人都不懂，还不快滚。”陈老伯听到直呼其名，倍感亲切，喝退了黑狗，摁亮过道的灯。才发现，陈老伯宽大的大衣后面站着一高一矮的姐弟俩，怯生生地看着杨德翔。

一坐下，陈老伯的老伴就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开水。杨德翔的走访工作就此铺展开来。

陈老伯的儿子和儿媳都出去打工了，把读4年级的女儿杜鹃和刚1年级的儿子山泉丢给陈老伯两老，要到过年才能回家呢。

姐弟俩趁机停下作业，围在灶膛前，伸出小手、小脚丫烤火，吸溜吸溜着鼻涕。

人说“小孩屁股三把火”呢，这姐弟怎么这么怕冷呢？杨德翔感到很奇怪，凑过去一看，这两个小家伙的袜子和鞋子好单薄，袜子都破口了，脚指头招摇伸缩，似乎在和他打招呼，尤其是山泉，鞋子已成了“鳄鱼嘴”。姐弟俩的小手红得发紫，手背不少地方皴裂了。

陈老伯和老伴说，村里像他儿子儿媳妇这样的青壮年几乎都进城到建筑工地打工去了，孩子都扔给爷爷奶奶带。

儿子和儿媳妇说，今年打工很不稳定，工地有时候很忙，连续一两个月都没得休息，有时候又会十天半月都没活做。不仅如此，建筑公司还拖欠小老板工程款，小老板们一筹莫展，连续几个月，只给他们发些生活费。因此，很久没有往家里寄一分钱了。这不仅是他们家这样情况，村里出去打工的家庭大概都差不多。

爷爷奶奶们行动不便，不要说到城里，就是到镇里都困难。平时的生活用品，都是向进村的流动小贩买的。由于消费水平低，小贩卖的东西质量非常差，至于手套，村里的小孩哪有戴过呢？

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杨德翔却沉默了。

出了陈老伯的家，杨德翔只往村小学奔去。

校长也是个小伙子，前年师院毕业后就来到这里。校长介绍了村小学的情况，杨德翔得知全校各个年段共有62位孩子。

俩人越谈越投机，雾却越来越大，霜风如刀般割人，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校长挽留杨德翔，今夜就留宿下来，与他挤一挤。杨德翔正有此意。

第二天早晨，天地迷蒙，仍掩不住屋顶白霜的晶莹，细细密密的雾，像无数的白棉丝，飘来飘去。杨德翔不时地跺着脚，才感到脚底没那么麻、疼。

孩子们陆陆续续来了。杨德翔向校长借了一把尺子，跟着孩子进了教室。

孩子们脚上的鞋子虽然五花八门，但薄、破却是相同的，脚丫子抓在手上时，冷得冰棍似的，从手心直透到杨德翔的心里，冰凉冰凉的，如刀割一样的疼。他快速把30男、32女的孩子名字和足长一一记在本子上。

当杨德翔赶到县城“晶锐”首饰店时，日头已在头顶了。

恋爱2年了，都没有给女朋友买过贵重礼物。为什么？月光一族啊。

但在夏天一个夜晚的一件事，他得到了一笔奖金。

那天晚上异常闷热，他和女友手挽手在江滨公园漫步纳凉，转到一棵大柳树下，寂静无人，亲昵升级的绝妙之地。就在他俩四唇贴近的时候，突然，听到喊救命声。

是几个高中男学生下自习后，偷偷溜到河里泡凉，但水下情况极其复杂，其中一个一脚踏空，那是被挖沙挖出的深坑，如同悬崖般陡直地断下去。突遇的险情，让他慌乱挣扎，边上的几个孩子也失去主张，疾呼救命。

杨德翔果断地跳下河去，三两下就把这个学生拖到浅水处。不知咋地，这件事被县里知道了，县里评选他为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并奖励他10000元。之后，局里也奖励给他5000元。

他赶紧跑到“晶锐”首饰店里定了一条白金项链，他怕钱在手中又花光了，干脆先把款都付了。

这一举动杨德翔并没有给女朋友细说，他只是郑重地对她说，新年之夜将有贵重礼物要送给她。他是想在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向她求婚，白金项链作为求婚礼物挂上她雪白的脖子上，让她有一个惊喜。

但今天，杨德翔可不是来取这条项链的，他是来毁约的，他要退掉这条白金项链。顾不了那么多了，至于新年给女朋友的求婚礼物，只能到时再想办法了。这一毁约，他损失了1000块元定金。

杨德翔揣着剩下的钱，急匆匆地朝同学开的电脑店里蹭网去。

新年的这天，62位孩子都穿上了崭新的皮棉鞋，戴上了棉手套。孩子们骄傲地告诉视频那头的爸爸妈妈：“这是我们学校发的新年礼物。”

夜里，孩子们恬然入梦，第一场雪如鹅毛般簌簌地飘下大地，漫山的毛竹渐渐地弯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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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祝各位友人：新年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