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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声》第一章/第四节

2020-05-04  本文已影响0人  侵国侵城

身份的暴露

沈元森在回沈园的路上,思考着戴春风是如何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他想到跟了自己五年的聂一明。但是,那几次经历,也有许多旁人在场。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29师的步兵小旅长,刚到天津组织抗日运动不久。区区一个科级干部,戴春风为何会调查得如此细致,以至于偶然在窗外看了一个女学生都洞悉的一清二楚。回想起之后自己的一路升迁,他不禁有些胆寒。恐怕,戴春风也是受命而为。

那么,林怀初在“左联”写的每一篇文章被存档,是不是也是因为他那次窗前无意的驻足呢?其实他是要感谢戴春风的,正如他所说的,他原本大可不必说这些。他确实像是在提醒,在释放他的善意。那么,那封申请书,也正如他所说的,是第二个善意吗?他祭出林怀初这枚棋子,真的只是为了和他达成政治同盟吗?

沈元森找不到答案。是同盟还是宿敌,已经不在沈元森能够掌握的范围内了。而在此以前,他需要回去面对那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女人。他的冷静自持,他的缜密心思,会被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轻易击溃。这种失控,才是他最害怕却无法避免的。

他想起他和林怀初的第一次见面,那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四月天。她穿着浅粉的长衫,正在振臂高呼。乌木色的齐耳学生头,干净整洁。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水。桃花一样的眼眸明媚而灵动。娇美的面庞神采奕奕,透着自信。她身后的那株海棠花,花团锦簇,却也掩盖不了她的光芒,反而和她那日的粉衫相得益彰。彼时,他还是驻津办主任,受邀去南开大学。经过走廊时,看到窗外的她,忍不住停下了步伐。

“那丫头是林昭先的幺女。最近不知怎的,天天在小操场进行抗日动员演说。”随行的校长哪能看不出个眉高眼低,立刻向沈元森汇报。

沈元森什么都没说,站了一会,便离开了窗口,继续向会议室走去。

但是,连沈元森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一瞥,竟一望万年。从此,那天的海棠花,那一双桃花眼就刺进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第二年,去陆军学校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听怀礼说,她是被林昭先绑去的东京。派了8个保镖,4个丫鬟,24小时盯着。他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在海外,还被制挟。他怕她过得不好。他就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他想要自己悄悄去的。可是他那时已经是平津警备司令了。人在日本哪里还由得了他做主。最后,以考察访问的缘由,他还是去了东京大学。话剧团正好在做演出。看到舞台上热情洋溢的林怀初的时候,沈元森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没等话剧演完,便匆匆离开了现场。

去年,接到任务离开重庆前,他去了怀礼家。在窗口,他看到她正替嫂嫂涂口红。仿佛这世界的纷争,离她很远很远。他在门口和怀礼简单道了个别,便踏上了这条最艰辛的道路。比起正面战场和日军拼死搏命,他将面对的波谲云诡,将更容易把他置于命在旦夕的悬崖。

他曾想,抗日胜利了,如果他活着,她也独身,他就要猛烈的追求她,用这美好的新世界作为聘礼,求娶她;如果,她已嫁作人妇,那么她也不用知道他的存在。如果,他牺牲了,但是抗日胜利了,那么至少他也含笑九泉;最可悲的,便是他牺牲了,而她还要在这样的世道所挣扎。

他以为,那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了,只是眼前,却出现了更糟的:她嫁给了自己!

他,在百姓眼中,是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在日本人眼中,是走狗,随时可以屠戮;在党国眼中,是棋子,必要时可以牺牲。他,朝不保夕!

而她,竟是延安潜入军统的。她的生死,其实早在戴春风的砧板上而不自知了。

他因为林怀初带着这样复杂的背景的突然出现,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他不能只寄希望于戴春风会如约定般的和他达成同盟,他需要想出更巧妙的方法,替她脱困。可是,目前,他却一筹莫展。

他的车渐渐驶入沈园。他望着车内的档案袋,良久后,拿着走进了大门。林怀初和聂一明在客厅有说有笑,像是已经很熟悉了。

“我能问问,你下午去见了谁吗?”林怀初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小脸上堆满了迎合的微笑,雪白的牙齿齐齐地露出来,干净而美好。和那个倔强的,站着和他对峙的姑娘仿佛是两个人。

“戴春风。”沈元森完全没有瞒她的意思。而且,眼睛还刻意飘过聂一明的脸,试图发现点什么不寻常。果然,两个人都一脸震惊的看他。

“什么,戴老板竟然来沦陷区,不要命了吗?”

“操心你自己吧。”沈元森冷冽的眸落在怀初脸上。

“我?”林怀初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说“除了需要开始筹备婚礼,没什么要操心的。”

她的话让聂一明笑出了声。

“林小姐,我提醒你,你我今天是初次照面,并无情感可言,你我假扮夫妻,不过是掩人耳目。”也许是林怀初的态度,也许是副官迎合的笑声触怒了沈元森。他冰冷又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夫妻这件事,假的就是假的,不需要往真里演。过犹不及!市府不要再去!你刚来,最好是能老实在沈园待着。做不到,我就只能派人盯着。你现在出门见了谁,下一秒,76号就得有人知道。”

林怀初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希望她对外,毫无存在感;对内,和他保持距离。她从小在复杂的家庭长大。林昭先除了娶了她妈以外,之前还有三个老婆。在她上面还有六个兄姊。她自幼丧母,寄养在无子的三娘膝下,察言观色和听风辨意,是她最擅长的。只是,她的使命让她选择拒绝。

“不行!你身居高位,有一种政治,叫做夫人外交。我猜这才是组织派我来帮助你的目的。”

沈元森深邃的眸一紧,冷酷的话语中夹着讽刺,“夫人外交?我看你哪天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你就待在沈园,我自己会和重庆说明的。”

“恐怕随不了你的意了。”林怀初看沈元森是要幽禁她,于是立刻道。“我明天开始,要去朝日新闻上班。”

她的不听话,不配合再一次激怒了沈元森。他怒不可遏的“啪”地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档案袋丢到茶几上。

“这是什么?”林怀初吓一跳。

“你这四年来,在左联写的所有抗日文章。”沈元森说“包括,宣传延安思想。”

一直没插话的聂一明这才明白,沈元森的滔天怒意源自何处。在南京,最忌讳的便是“延安”。“时间不早了,我去买个晚饭回来,你们到书房好好聊。”说罢,聂一明就离开了沈园。

林怀初开始翻看那些档案。从第一篇到上周写的最后一篇都在那个档案袋里。她用的化名“白露”,他却说是她写的。说明他已经肯定她就是“白露”了。林怀初陷入了慌乱,她快速思考,要怎么应答。

沈元森没等她回答,森冷的继续开口。“过去四年,在你投稿、和人接头碰面、密谋起事的时候,可有一次,发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记录你?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也不要天真的以为,这些是因为你要嫁给我沈元森而被起的底。”

林怀初细思极恐。是的,她压根没觉得自己被监视了。她觉得天衣无缝,不知道却昭然若揭。她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抖,“照你这么说,四年前,就有人调查我。可我还是个学生,我的文章也不出名,何苦呢?”

沈元森的双眼垂了下来,并未作答。他在想,如果,他没有那次驻足,如果他没有非去东京大学,是否会不一样。“党国知道的,76号未必不知道。”他只是陈述一个可能的事实。而直到这一刻,沈元森才下定决心,要把她留在身边。听到她颤抖的声音,他想,也许,他是她最后的屏障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怀初终于才真正意义的发现,戴春风的不简单。他就像是一个高段位的棋手,凡事留一堆后手。

“为了让你活着。”沈元森只说了这一句,就离开了客厅。

望着沈元森走上楼梯的背影,那样的冷漠而疏远。可林怀初心底还是对他有一丝感激的。他冷酷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善良的内心。这份善良,或许源自他与二哥这几年的交情。亦或是对于一个年轻生命的恻隐。只是,林怀初来不及深究他的善意出于何故,此刻的她,被恐惧和震惊所淹没着,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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