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列车记（一）

在高铁上看来往乘客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后座儿是一对母女，其实她俩的位置原本在更后面，列车靠站，有人下有人上，女儿趴在母亲身上扭头看窗外，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看风景。”

“你把头转过去就能看到了。”

“我想看风景。”女儿指了指窗，意思想到我后座的窗口去，因为她们并不靠窗，于是母亲温和地试图说服她：

“我们没有买到靠窗的座位，那个座位是别人买的。”

女儿没有回答，也没哭没闹，只是重复刚才那句想看风景的话。

这时，边上的老阿姨对那位年轻的母亲说道：“前面现在也没人坐，你把孩子抱过去让她看看呗！”

母亲有点动摇，但仍继续告诉女儿，那不是她们的座位。

沉默了两分钟，母亲抱起孩子来到我后座：“好了来吧，你看风景。不过说好，一会儿我们要回过去的。”

女儿趴到窗口看，其实她什么风景也看不见，列车刚出一个站点，缓缓在移动，外面已经黑透了，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

“你能看到什么风景吗？除了灯你什么也看不见呀！”母亲问她。

“妈妈，火车在动吗？”

“在动，你看地上这些灯连成的线，那是铁轨。”

“这些铁轨和这个火车，为什么在开呀？”

“它要带你回家呀。”

“是它找到我，要带我回家吗？”

“不是，不是它找到你，是你找到它。”

“我找到它？”女儿睁着眼睛继续看黑漆漆的窗外，“那我们的汽车怎么办？”

“汽车在苏州北呀，到了苏州北，我们就找到它，把它开回去了。”

女儿不说话了，一直在看她的风景。我跟着她一起往窗外看，只有玻璃上的自己和外面移动的暖黄色的灯。

很快，列车到了昆山，又上下一波人，她们的位置，也就是我的后座的真正主人过来了。

“咦，我的位置怎么有人？”一个男人指着我后座问道。

她们火速站起来，往更后面走去，我听见女孩用天真、清澈的声音对着后座的男人说了句：“对不起，我们刚才在你这里看风景了。”

我坐在高铁上写下这段对话，正好听见列车播报：前方到站，苏州北站，请在前部车门先下后上。

列车缓慢停下，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到车门边。

“自己往前走，往前走。”母亲拍了拍女儿的肩，消失在我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