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会计老李
老李干了一辈子村会计,省吃俭用几十年,总算没让两个儿子打光棍儿。
按照农村娶媳妇的习俗,给两个孩子分了家,每人一块宅基地,盖上五间大瓦房。那几年还不时兴城里买楼房,县城里也没有商品房。再加上老李村会计的身份,在村里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托了几个媒人,俩孩子的终身大事总算有了着落。
两个儿媳妇都是大高个,老家伙说就是五大三粗,老李相中的就是这一点,说是“好生养”。
事实也正印证了老李的说法,两个儿媳妇生的都是一男一女,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儿女双全的结果,让老李在村里乡里很是吹嘘了几年。
转眼十几年过去,老李的儿子也已年逾不惑,他自己也到了七十岁的古稀。老家一直有老人七十三、八十四“坎年”的说法。老李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在忐忑不安。
早年在村里乡里跑着,十里八乡的应酬多,酒里来肉里去,三天一大醉,每天一小晕。到了这个年纪,“三高”都过来算后账了。老李的老伴儿国庆节刚走,也是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压多病缠身,最后中风偏瘫,卧床数月,终于解脱了。
老伴儿病重期间,看着两个儿媳妇嫌弃的嘴脸,老李一阵阵心寒,几乎能想到自己日后的境况。
有一天,老李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从枕头底下拿出分好的两摞钱,分别递给两个儿子说:“恁两家,一家五万。”
看着闷头不吭气的大儿子,老李接着说:“这些钱,一部分是你们娘办事用,另一部分,我今后有个头疼脑热住院啥的,就花这个,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了。”
小儿子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老李接着说:“不够,我还有。”
愣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再过几年,你们的孩子也该娶媳妇了,记住一点,别让街里人笑话。”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突然有一天早上,老李先是觉得有点头疼,后来腿脚就站不稳了,想站起来喊东屋的儿媳妇,一个踉跄人就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救护车拉到医院,初步诊断是脑出血合并帕金森,随即就进了重症监护室,等待市里专家过来会诊手术。
等待的功夫,这边的医生开始跟两个儿子做医嘱,并按照惯例签订知情告知书。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去接医生手里递过来的笔。最后还是老二签了。
重症监护室的门关上了。剩下的时间,两个人一个坐在电梯门口的马扎上,两只手不停地揉搓。另一个就地坐在门口的地上,耷拉着脑袋。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老大打破了沉默:“咱爹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与其人财两空……”
听到这儿,老二抬起头:“我回去置办衣裳。”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顺便按响了重症监护室的门铃,“你跟大夫说吧!”
看着老二消失在电梯里,老大插在裤兜里的右手终于松开了。
值班医生听了老大的话,什么也没说,一边赶紧安排人打电话给市里的专家说不用来了,一边挥挥手让老大去外面等着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的老李,回到了老家的西屋,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人就没了。
两个儿媳妇翻箱倒柜,也仅仅在箱子底找到了一个账本和一个相册。相册第一页放着一张全家福,背面写着:1982年,二小百天全家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