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修行(下)
入夜，月朗星稀。有雨细细润泽着清凉山，一洗往日的烦躁。
迷糊之中，嬷嬷似梦非梦。
“仙徒，仙徒……”
嬷嬷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仙师。
“仙师？”嬷嬷惊喜异常，已经过了许久没有见到仙师了。
“仙师，我……”
“为师知道，仙徒你近日修行受困，特来探望。”
“是的，仙师。自你让徒儿守在这清凉山清修，徒儿一直谨遵师谕，可是为何就不能修为早成呢？”
“仙徒，你是犯错被夺了仙身在这清凉山日日苦修。按说以你的资历，早该重归天途。可是，为师观你气息隐匿难绝，元婴失圆，且形亦不妙，故不能与道相合。若继续如此，恐有失心之症。为师予你八个字，你要牢记于心！”
只见仙师用食指点住嬷嬷的眉心。眉心处闪现光亮，接着光亮消失处，留下了一个鲜红的眉心痣。
“仙师，仙师”嬷嬷睁开眼睛急寻仙师的踪影，方知，是实实在在的做了一个梦而已。
天光大亮。被雨洗刷的道观清新无尘。屋顶的青瓦，干净明亮；石头上的苔藓青油油的惹人喜爱；院子里纤细的竹子翠色欲滴，一滴雨从叶子上滚落下来，“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
嬷嬷坐到镜前，整理妆容。
镜子里是一张别人眼中越来越年轻的脸。只有嬷嬷自己知道，这张脸日复一日的在衰老。
嬷嬷轻抚着脸庞，突然发起呆来。镜子里满是皱纹的额头上，在双眉之间，一颗嫣红的痣，呼之欲出。
“这不是梦啊，仙师真的来过！”嬷嬷抚摸着眉心痣，一遍又一遍，又用劲擦了擦。痣却并没有消失。
“八个字，是哪八个字？”嬷嬷仔细回忆！
“明睛、纯净、凝神、无息……”嬷嬷念念有词，始终不得其意。
这一日，是嬷嬷公开济世救人的日子。太阳未升时就开了道观的门，通常这个时候门口已经拥挤不堪，此时一如从前。
嬷嬷看着继续陆陆续续上山的山民，从来没有的劳累感涌上心头。
“嬷嬷，您今天看起来有些乏累，我来帮您吧！”
嬷嬷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点了点头。
姑娘手脚麻利的栓好道观的大门。将人分领至不同的地方，一路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刚还喧闹异常的道观瞬间就安静有序。
嬷嬷给人看病，姑娘就在一旁研磨，讲解，拿药。并时不时给嬷嬷添个茶。
一切都刚刚好。
就这样，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山民很满意，嬷嬷也很满意，同样满意的还有那位小姑娘。与嬷嬷的距离更近了一步，只是没有想到还能更加亲近。
黑夜总是来的按部就班，不会有多早，也不见得有多迟。
嬷嬷洗漱疲乏后，看着坐在几旁的小姑娘。
乌黑的头发学着嬷嬷的样子攒了个髻子，斜插着一支竹簪。红扑扑的脸蛋上粉黛未施，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而明亮。白如明珠，黑若曜石，交相辉映，如此纯净而美好。
嬷嬷动了动没有说话。
“嬷嬷……”小姑娘有些局促，不知道嬷嬷留下她有什么事，虽然她也很喜欢跟着嬷嬷学习，可是，嬷嬷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还是让人有些不安！
“今天，辛苦你了，没什么事，回去吧。”
“不辛苦，不辛苦，我不怕苦的。嬷嬷”
“好了，回去吧！”
“是”小姑娘眉开眼笑回去了！
一连下了数日的雨，除了最初一两日嬷嬷心里稍觉清凉外，越往后，越觉得烦躁异常！一个原因是修行依然没有任何起色；另一个原因就是始终参不透仙师的那八字真言。
早课时分，嬷嬷又开始了苦修。一遍一遍，烦躁逐渐加剧，气息粗喘，甚至于开始心慌，手抖，接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嬷嬷，您的莲子羹好了，请慢用。”小姑娘犹如清泉般的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
“嬷嬷，你怎么了”小姑娘看着趴在床边的嬷嬷，看着地上的血迹，手足无措。
“扶我起来——”嬷嬷声音有气无力，和平时判若两人。
小姑娘急忙将嬷嬷扶起，纯净的眼里里有一丝慌乱。
嬷嬷靠着小姑娘的肩膀，手抓着小姑娘细嫩的手，眉头紧锁，眉心的红痣越发红的有些妖艳。
“嬷嬷，你抓疼我了……”小姑娘眼泪汪汪，一双眸子更显的清亮，一如雨后的春叶！
嬷嬷紧盯着小姑娘的眼睛，黝黑深邃，嬷嬷愣了神。
明睛？眼前这不就是吗？纯净的让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屏气凝神，是不是有了这样的眼睛，就可以达到无息的状态，就可以突破了？
嬷嬷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一张阳春三月的素面，应该就是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修行的关键，可是真的要去做吗？
一阵甜腥在喉间弥漫，嬷嬷狠心咽了回去。
突然，嬷嬷干枯的手指犹如鹰爪般将姑娘那一双明目抠了下来。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清凉山。
姑娘艳如桃花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原本一双美目成了两个黑窟窿，鲜血混着还没有干涸的泪在脸上留下了痕迹……
嬷嬷将温热的眼珠缓缓送到自己的眼眶，与自己的合二为一！
丹田处有暖流流遍全身，眉心处的红痣逐渐消散。
可是，嬷嬷突然间不停抽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转眼间白发苍苍，行将就木。已经清亮的眼眸失去了光泽，人老珠黄不过如是。
一颗又圆又美的丹珠悬在嬷嬷头顶！
“嬷嬷，想要得到您的灵丹可真是不容易啊！”刚失去眼珠的小姑娘早已没了悲伤的模样，笑的眼泪从那两个黑窟窿里不断涌出。随着眼泪越来越多，失去的美眸重又回到了小姑娘的脸上！仿若从未失去一般！
“你——”嬷嬷的声音僵硬而沙哑。
只见小姑娘伸手抓起了嬷嬷的丹珠，据为己有！
“嬷嬷，你犯错被贬，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头再修，也终归会有修成的一日。可是，嬷嬷你不仅自己犯了错，还要反咬一口连累我被贬。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同行作伴，再重返仙道。可你不该又早毁我元婴，盗我灵丹。你以为你用法力就可以瞒天过海？人在做，天在看，这就是你再不能精进的原因！如果你能悔改，我也会既往不咎，可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受伤的猎户，病的快死的山民都是你的把戏，无非就要吸引更多人好供你吸食元阳。既如此，你还修的什么道？”
小姑娘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嬷嬷并无丝毫怜悯。
“被你吸食元阳的山民我都做了善后。我日日防你，你却还是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哦，忘了告诉你，每日的莲子羹是给你加过料的。不如此，以你的修为估计还要再多祸害一段时间。还有你梦到的仙师那也是假的，只有激发你心中的恶，让你原形毕露，我才能更加心安理得的毁你的元婴，夺你的灵丹。而你本就心智不良，让你提早现行这也是善事一桩。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贪心！你呢，就在这清凉山道观好好修行吧，期待有朝一日我们天上再见！”
原本的小姑娘已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濒临绝望的嬷嬷却裂开了皱巴巴的嘴角，用刺耳的声音嘟囔着“修行啊，才刚刚开始啊！”
天空暗了下来，一场暴雨冲毁了清凉山道观。暴雨退散，人们在洪流中发现了一个女婴。
女婴圆乎乎的很漂亮，尤其眉心那一点红痣，妖艳异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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