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情感】卡奴（4）
李梅接到方芳的电话，让她去订酒店包厢，说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她都替她请到了。
方芳是在孙大成出差时，带着乐乐去德克士吃饭后发现那张金卡的秘密的。她想，看来李梅是铁了心要办成事的，她一定会下更大的功夫。我何不乘机拉拢关系，把自己想办的事儿也办了，这年头别的都是虚的，只要自己活得风光精彩比什么都强。于是，方芳就把李梅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很卖力地办了起来。
李梅和方芳及她请到的相关人员到酒店吃了一顿饭之后，彼此就认识了。李梅乘着夜色到相关人员的家里去拜访，她如法炮制，送去了几张金额不等的金卡，各家主人谈笑间收了那些金卡。因为公司确实需要人嘛，人才难得啊！
过完春节，公司新的人员编制名单中，果然就有李梅的名字，她如愿到了财务部。从此，她对方芳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鞍前马后不亦乐乎。
方芳也没白干，官场是最讲究利益平衡的，你让我得到了好处，我也不会让你亏着。方芳也得到了升职，她不但荣升人力资源部经理，还在财务部设了眼线一举两得。
这一切，方芳自然会对孙大成细说，事成之后，他对方芳刮目相看，对毛玉凤的热乎劲儿自然减了不少。
阿香从江文那里得知李梅到公司财务部上班之后，她吃了一惊，心想李梅真是有一手，还真成了精，我也不能含糊，就此输给李梅，不蒸馍馍也要争口气。
只要有空，阿香踏上了寻找工作的漫漫征程。她先翻阅报纸看到中意的招聘启事，她就一家一家找过去。她也不是没有选择，她想找一份相对轻松干净而又体面的工作，能上正常班，中午晚上能照顾到上学的孩子，可这对于没有一技之长又人到中年的阿香来说，谈何容易啊。
阿香先找到一家商城，她想以她秀丽的容貌和对服装的品味，在服装区当个导购应该绰绰有余。可那些店老板多数都嫌她年龄大了，有的老板听说她是下岗女工，很同情她，好意提醒她说我们这里早上九点钟上班，一直干到晚上九点钟才收工，你的身体能吃得消顶得下来吗？阿香一听要干这么长时间，中午还不能回家，就泄气了。
这两年,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要说干这么长时间，平常逛半天街都累得腰酸腿困，回家不想动弹。况且中午回不了家，照顾不了孩子那是不行的，江文本来就反对她出来找活，可她执意要干。他给她的底线就是上正常班能照顾孩子，他常加班不要指望他。
阿香也没想指望他，他就是不加班也很少干家务的。 有家医院需要清洁工，工资也不低，只要在他们上班之前将卫生打扫干净就行，和阿香的时间也不冲突。她去看了看，医院里到处都是杀菌的来苏水味儿，各种各样川流不息前来就医的表情痛苦的人们，还有混乱肮脏各种难闻的气味儿，使她心里直打怵。她去上卫生间，一进门就看到病人呕吐的秽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急忙冲出医院，这个活儿她是没法干的。
这样找工作几天下来，工作还没找着，阿香已累得筋疲力尽，不光是身累还有心累。这几年，她没有踏入社会，没想到外面变化这么大，工作这么难找。她疲疲塌塌地往家走，走进家属院，正赶上公司的通勤车到了，中午下班的人流纷纷涌入院子。
方芳走在前面，李梅从阿香身旁经过，阿香正想跟她打招呼，李梅却急匆匆地从她身旁掠过，她追上走在前面的方芳，将遮阳伞打在方芳头顶上。
真是巴结到家了，阿香忿忿地想，可自己不使劲巴结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大热天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这样一想，她就理解了李梅，人啊，活得都不容易！
第二天，阿香来到一家酒店，招聘启事上说要招一名大堂经理，她想以她的阅历和为人处事的能力，这个工作可以试试。她到经理办公室说明来意，经理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看她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问道：“原来干过酒店管理么？”阿香有些胆怯地说：“没有。”“干过服务员吗？”阿香犹豫了一下回答：“没有。”“那你干过什么？”
经理有些不耐烦了，“你没在酒店干过跑到这儿干什么？” 阿香收起了笑脸，烦躁地说：“你牛什么牛？从我一进来，你就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们不是需要人手么？不就是一个侍候人的大堂经理么？我没在酒店干过，才来你们这儿试试。我要干过，知道这工作不好干，没准儿我还不来了呢！”
她痛快地撒着这些日子因找工作而憋在心里的怨气。 经理被阿香的气势震住了，他还没见过找工作这么牛的人。她的这种气势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他就是喜欢有咬劲有嚼头的女人。“好吧，你先留下来试试。”经理走过去拍拍阿香的肩，见她没反应进一步抚摸着她的肩膀色迷迷地说：“你没干过没关系，我会仔仔细细教给你的，你可要虚心点噢。”说着话，他的手从阿香的肩膀上向胸前滑去，阿香抽出身一甩门出来了。
走到大街上，阿香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流就流吧，她也不顾那么多了，痛痛快快地哭起来。这算咋回事啊，工作没找着，反而受了羞辱。此时正是上班时间，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一些人看见流泪的阿香，心想这个人真是有病，看着长得白净漂亮，穿得也很体面，干嘛还这个样子？
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搭讪道：“妹妹，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走吧，哥哥带你玩去，保你开开心心。”阿香瞪他一眼，恨恨地说：“你想找死啊！”那人赶紧溜了。 阿香擦干眼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她走到酒泉商厦门口，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拦住了她：“大姐，逛累了歇歇吧，我们这里有免费的美容体验。”他看阿香有些犹豫，又劝说道：“大姐，您这个年龄的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句话很合阿香的心意，没错，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儿，丈夫不心疼我，自己也得心疼自个儿，不然还怎么活下去？
茫然无措的阿香稀里糊涂地跟着小伙子来到他们开的美容店。这家美容店店面不小，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镜子和赏心悦目的精致饰品，里面散发着似有似无的化妆品的香味，优美的音乐缠缠绵绵地迀回着，让人感觉很惬意很舒服。一张张美容床一字儿排开，上面躺着一些做美容护肤的女人，做美容护肤服务的小姑娘统一穿着好看的服装，一个小姑娘引导阿香躺到床上去。
阿香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做一次得多少钱？”小姑娘微笑着说：“大姐，您放心吧，不要钱，让您免费体验。”阿香躺到床上去，小姑娘就开始了。她先是仔细地将阿香的脸洗了，然后开始按摩，眼睛、脸颊、鼻侧、下巴和脖子……，最后连头皮都按摩了。哎呀，那个舒服啊！ 这中间，江文打来电话问，你在哪儿呢，怎么不在家？阿香想，江文已经下班回家了，我还没做午饭呢；没做就没做吧，今天我要好好享受享受。她一改往日怯怯的口气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做饭吃吧，我正忙呢！”她也不等江文有所反应就挂了电话。
阿香想象着那头江文自言自语着“这还反了天了”的苦恼表情，她偷偷乐了，心想偶尔也应该这样教训教训他，不然他就不知道我的重要性。 阿香闭着眼睛，耳听着舒缓的音乐，脑海里有许多美妙的事物涌了出来，这真是人间仙境啊！
阿香正如痴如醉，就听那小姑娘说：“大姐，好了。”阿香想起身，没想到身体软软的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小姑娘在身后帮了她一把。她坐了起来，刚要下床，小姑娘说：“大姐，不着急，我再帮您捏捏肩揉揉背吧。”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面部护理，阿香一动不动，她的肩膀脊背都有些发酸发硬，正需要抚慰呢。
小姑娘的手法很到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番敲击拿捏，那种酣畅淋漓的舒服啊，任是什么也无法替代！小姑娘结束时，阿香忍不住问：“像这样一次服务，我以后来你们要收多少钱呢？”“三十元。”小姑娘回答道。 “我的乖乖，三十块，我打工挣来的钱，臭美了就别吃别喝了。”阿香自言自语着。
旁边一个正做护理的年轻女人插话道：“大姐，女人要想开，男人们一天花天酒地的，不知要花掉多少冤枉钱呢。我们女人能管住么，管不住他，我们女人又能咋样？” 阿香回头看时，那女子年龄比她小，正在做手部护理。手还需要花钱到这儿护理吗？自个儿在家做不就得了，自己又不是够不着。再看那手，白白嫩嫩的兰花一般。
阿香轻声问：“这样好看的手还需要做护理吗？”正做护理的小姑娘说：“大姐，这您就不懂了，皮肤护理就要乘年轻。等年龄大了皮肤不好了，满脸褶子再护理就来不及了。”那个年轻女人也说：“是啊，女人的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可得精心保护呢。别光知道干家务不保养，让双手变得粗糙僵硬，那时丈夫会觉得摸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呢。”
正做护理的小姑娘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笑了，说：“姐说话真逗！” 年轻女人像是受到鼓励接着说道：“许多女人年轻时都想不通，处处想着节省，能自己干的绝不花钱，做美容护理更是觉得奢侈，等到人老珠黄，丈夫根本就不体谅你为家做了多少贡献，而是花心到外面找年轻女人。这时醒悟的女人才去做美容护理，可无论你怎么做，都没法留住已逝的青春和情感走失的男人，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啊！我小姨就是例子，她还到姐妹兄弟处哭哭啼啼，哭有什么用？所以啊，女人要美趁年轻，年轻时就要觉悟对自己好一点，别委屈自个儿，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年轻女人的话，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阿香的心上。是啊，自己为家可是尽心尽力了，到头来换来了什么？江文的体贴和尊重么？笑话，那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神话，或者上辈子的事儿。他还乱花钱，请朋友胡吃海喝，打麻将炸金花……她也好好劝过他，挣几个钱不容易别这样，可他根本就不听啊！还说，我挣来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真让人寒心哪。
“大姐，您看您要不要办一张美容卡？”小姑娘的话打断了阿香的沉思，办呀干嘛不办？阿香好像跟自己赌气似地问：“你说，这美容卡怎么个办法儿？”“噢，您可以买我们店的化妆品，就可以免费享受护理。您也可以办美容月卡年卡，就能打折，比每次护理交现款划算。”小姑娘介绍得很详细。阿香买了些她正需要的化妆品，又办了张包括奶疗、排毒和水晶面膜的美容卡。阿香想，我这也算不上奢侈，钱花得都是地方。这些算下来，如果一月做两次，够她做半年美容护肤的，她还可以在说说笑笑轻松享受中，打发那些寂寞无聊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