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跨越时空的对话

有小伙伴问我

在美国逛了这么多美术馆

哪个最好？

跃入脑海中的

竟然不是藏着梵高《向日葵》的费城美术馆

也不是有着莫奈《睡莲》的纽约当代美术馆

而竟然是位于俄亥俄州首府的

哥伦比亚美术馆

听上去很厉害的一个美术馆

门面看上去也挺不错的

然而导览员见我第一句话说的是：

我们美术馆挺小的

很少有亚洲人会来呢

不过，它真的很棒！

她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妈

为我介绍这座美术馆

就像在介绍自家的展厅一样自豪

我很喜欢她对它的喜爱

让我不再觉得美术馆是个森严又高雅的装逼殿堂

却多了几分亲切与安静的思考

她突然很欣喜地向我介绍这个展厅

她说

这是他们整个博物馆的骄傲

emmm……

你确定这是你们的骄傲？

我心里有些失笑

她看出我的不解

给我讲起了创作者的故事

这是一件木雕作品

材料是木头

废弃的木头

还有油漆

对，油漆，不是颜料

它的作者是这位黑人爷爷

Elijah Pierce

他出生于一个奴隶家庭

如果你看过最近的热门电影《绿皮书》的话

不难知道

在五六十年代的美国

黑人的生存有多么艰难

就算解决了温饱，拥有了自由身

在白人眼中依旧是低人一等的黑奴

是一件可以被交易的毫无思想的物品

上面那一幅丑丑的木雕作品中

细细观察

你是否看到了

一位黑人大叔正在遭受一群白人围攻

不得不选择逃离的故事？

这位黑人大叔正是Pierce爷爷的叔叔

Pierce爷爷小时候

是叔叔带他刻木头玩

长大后，Pierce选择成为一名理发师

以此谋生

他也是一名闲不住的理发师

他挤出所有的业余时间

收集各家各户废弃的装修木材和油漆

待在自家的车库里

创造一件又一件木雕作品

这幅作品叫作《水门》

记录了美国七十年代

民众抗议越战却遭到武装镇压的事件

你在这幅作品中看到了死亡

看到了血、看到了枪

看到了民众愤怒的脸庞

看到了坦克飞机轮船和白宫

压在人民和自由女神的头上

冲突让人心生彷徨与悲凉

但Pierce爷爷是悲观的吗？

不，你看，在最上方

还有上帝的全知之眼在观望

这就是Pierce爷爷的表达方式

对这样的事件

他相信“人在做，天在看”

他相信上帝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审判

他因此被大家称为“民间艺术家”（folk artist）

尽管Pierce爷爷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喜欢刻木头

用木头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用木头雕刻一些小动物

送给老婆，博她一笑

导览员的故事讲到这里

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突然发现

原来艺术就是人们表达自己想法的工具

就是这么简单

当一个人有一个想法，一份感情

然后用木头，或者是颜料，或者是音符表达出来的

那便是艺术作品！

就这么简单？

是啊！

只要这个想法真的是你原创的

只要这份感情真的是发自你心

转身，我看到了又一幅丑丑的画

咦？这画的是……

Pierce爷爷吗？

导览员笑了笑

是的

你还记得进入展馆前

Pierce爷爷照片旁边的那个黑人女孩吗？

这是她给Pierce爷爷画的肖像

她是谁？

她是哥伦比亚当地的艺术家

艺术学院科班出生的艺术家

也是感激Pierce爷爷一生的小女孩 Aminah

因为他的鼓励和教诲

她开始创作

收集各种各样的纽扣编织成“纽扣毯”

在艰难的生活中

找到能够活下去的乐观和勇敢

因为他的帮助

她才得以进入艺术学院

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她创作的第一本绘本

便是Pierce爷爷的日常

看，Pierce爷爷在理发

右边的……

不知道是观众还是排队等理发的人

总之Pierce爷爷理发技术不错

这我们是能看出来的

你发现这幅画有毛边了吧？

是的，这是Aminah在一块布上用油漆画的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是没钱，买不起颜料

这大概是我看到过最“便宜”的展馆了

一屋子废弃的木材、布料和油漆

可是

走出展馆

我的心里感到极其富足

当一个人在艺术当中展现自己的时候

当另一个人通过艺术去倾听他的时候

灵魂与灵魂进行了跨越时空的对话

一切平凡的生命

因为艺术而走向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