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一篇
我不是大凶大恶,虽不至于被打入地狱,也该受到惩罚,这半辈子的过错攒了一大堆,但最大的过错是不知生的艰辛,没有对来之不易的金钱有足够的敬畏,才使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损失。生性淡泊,又加上从小并未真的受了金钱的制约而寸步难行,总是在困窘时有贵人的相助相扶。工作前,家里因为父亲开厂欠下债务,生活一度陷入危局。但老镇的居民,总有家底,田地,房产可以解一时之困窘,不至于流落街头,或低三下四去求人。
工作之后,我工资不多,也算机缘巧合吃着了皇粮,有党做强力的后盾。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之后结婚生子,生活一直很平顺,期间虽也经历了些起落,但有惊无险安然度过。直到去年我似乎才对命运这个东西有了一些思考。或许每个人对金钱的拥有,对福分的享有都是有定数的。记得和一个要好的同事曾就这个定数论了一番,她经历了人生的至黑至暗时刻,母亲走了几年后,丈夫因为有心脏病,在一次在朋友聚会时沾了一点酒,没有及时用药,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没有了呼吸。她的生活一下子冰火两重天,痛苦得几欲崩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过去了,对丈夫的思念,对孩子们的爱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她熬过去了。后来我们就说到人的福祸的定数的事儿,好像一下豁然,以往拥有的太过丰盈厚重,要什么有什么,神仙一般的日子,开最早的车,穿最新潮的衣服,住最讲究的家,拥有别人没有的很多福利和资源,在县城里面风风光光,体面高贵,人人羡慕赞叹。
福分是有数的,当过于充盈的时候,老天似乎看见似的,然后生出意外来冲淡这份丰盈。我们痛定思痛,终于释然。
我大概在这丰盈的数外不该拥有太多,钱财流失之快令我瞠目结舌,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和丈夫在国家经济低迷的状况下的投资很快有坏的结果,建筑行业不景气而我们选择的合作伙伴的公司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们投出去的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却也把自己推到了悬崖的边缘,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大儿还较省心,考大学时临场发挥到了极致,顺利考入了当地的一本院校,小儿也还好,顺利进入初中学校学习。
生活露出狰狞面目,也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在极端惶恐的日子里度过了最难堪的几个月。人是打不败的小强,精神的力量更是强大的小强。我几乎在一刹那间排除了自己内心所有关于对流失金钱的纠结,心里仿佛被倾空了一样。我倒掉了心中的负累,阳光照了进来。
清清淡淡,没有太多对于奢华生活的向往,能吃得合适,过得不慌大概是最好的一种状态,我和丈夫的工资足可以把孩子们培养到他们独立的时候。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但生活总是有变数,在平淡没有波澜的生活中总是要翻起意外的浪花,你我谁都难逃社会大环境的影响,谁都试图以自己的认知去解生活的命题,有的人解开了,活得活色生香,有的人越解越离正确的答案遥远,最后陷入极大的混乱当中,不能自拔。我没有解开生活的难题,又和金钱扯上了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而再度受累,又背负意外的债务。
但经历多了,痛的感觉似乎也弱了,这次我没有暗夜的惊慌失措,而是对自己行为的理智思考。钱不是一个简单的物件,它隐含太多心酸,也张扬极度的奢华,它换取自由,也限制自由,它成就人生,也败坏人生,它助你成长,也限制你成长。
我长躺大卧了一天, 放下负累沉沉地在黑夜中睡了过去 已然失去的让它去,即将到来的我将不再回避,生活中的苦与乐 ,福与祸总是相伴相随,要我苦时我不敢求乐,乐时我却要记住那份苦涩,苦之来源,不是金钱流失之苦,而是我面对人生平和宽容的接纳,接纳之后咀嚼着而尝出的苦涩,然后一口一口咽下。是一种什么样的艰辛和苦难会把人逼到墙角,使他无望地挣扎在复杂的社会洪流中既做帮凶也做氓流,既正直又邪恶,既美好又丑陋呢。如若我的付出能换取他片刻的安宁和一个恬静的睡眠,我愿这个世界多一个幸福的人,少一个苦难加身不能自拔的人。
今天读杨绛先生的《走到人生的边儿上》中的一篇文章《穷苦人三则》,一则,路有冻死骨。二则,吃施粥。三则,瞎子饿煞哉。上海沦陷时期,路上常见有冻死饿死的叫花子,瞎眼,残疾的人。抗日胜利后,我们国家依然贫蔽不堪,叫花子到处都是,到处都有吃施粥的可怜的穷苦人。看完这篇文章,我心内大恸。即便是现在,还有很多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们,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他们生活不富裕,挣钱不多,生活拮据。想到这些,我感觉我该下到地狱去,在那里接受苦难的教育和深刻的鞭策,哪怕皮开肉绽,哪怕鲜血滴淋,让尖刻的冷促发我的警觉,让钻心的痛促我成长。
昨天你遗失的教育,今天一定会以一种需要付出更大代价的惨烈教训给你补回来。
你该醒觉,你该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