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边(14)(15)
(六) 都是童谣惹的祸
爸爸当年是初中数学教师,他经常把试卷拿回来判。趴在旁边看他判卷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虽然看不懂什么点、线、面之类,但那鲜红的对勾却是我向往的。有一天他判到一个满是鲜红对勾的卷子时,不无感慨地对妈妈讲起这个学生的身世,说她爸爸去世了,妈妈和别人走了,就和弟弟相依为命。我一听,心里一动,这不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吗?凑巧,这时有人来找爸爸出去。我把那张卷子拿在手里,左翻翻右看看,总觉着缺点什么似的,应该对卷子主人说点什么才好。一首童谣立刻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大公鸡,上草垛,没妈孩子真难过。”把它写在这张卷子后面不是再恰当不过了吗?可是我刚上学,只会写“大”“上”两个字,正巧表哥来了,我让他帮我写,可是“垛”字他也不会,最后我只好用汉语拼音把它拼上了。写完后我又小心翼翼地把卷子放回原处,就像完成了一件杰作。
第二天爸爸下班,脸色很严肃。因为发下卷子后,那个学生哭得很伤心。爸爸、妈妈分析这事可能是我干的,却又觉着不像,因为我还不会写那些字,但最后还是审问我了,我只好如实交代了。我说我知道错了,爸爸说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以后要离他的卷子远远的。
写那童谣时,我不知道它有那么大杀伤力,不仅伤了那学生,也炸了自己。
唉,都是童谣惹的祸。
(七)记忆中的那抹蓝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参加公社举行的数学竞赛,获得了第二名。领奖这天,我上身穿的是妈妈用自己的旧衣服给我改的,一件土黄色和黑色相间的格布衣服,下身穿的是妈妈用爸爸的旧裤子给我改的,一条深灰色的华达呢裤子。
那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我们的颁奖仪式在室外举行。领奖台前摆了一排桌椅,我们按名次坐好,每个人的胸前都佩戴上了纸叠的大红花。大红花很鲜艳,衬得我的衣服格外陈旧,格外灰暗,让我失去了光彩。我右侧那个第一的同学穿着一件蓝色上衣,湛蓝湛蓝的,蓝的一点杂质都没有,和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和天空一样颜色的衣服。在阳光下那件天蓝色的上衣格外纯净,格外耀眼,和胸前的大红花交相辉映,让她成了下凡的仙女。
后来,我满脑子是那浓浓的蓝色,甚至连小朋友为我们表演节目,都没兴趣看。颁奖结束后,我把老师给我当午餐的两个面包,连同我的心事一同揣回来,弟弟妹妹把面包抢吃了,给我剩下的只是一段蓝色的心事。
少年时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一套天蓝色外衣,那套衣服穿了五年;青年时,我为自己买了一件天蓝色的棉袄,一直穿到结婚;步入中年的我特意添了一款天蓝色的衬衣。我对蓝色情有独钟,源于当年那抹蓝,它始终摇曳在我记忆的天空上,涂抹在我人生的岁月里。
如今那抹蓝已经由一种理想、一种情怀,变为了一种风格、一种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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