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痒

小时候奶奶给我洗澡

我叫她在我的小背上轻抓

“往上，往左，再往左”

我喊着哪里痒痒

奇怪的是她总挠不准

有时好容易抓对位置了

我叫她狠狠地抓，舒服得泛疼

这处痒止了，不解的是

那处痒又跳出来

我觉得她在我的背上打地鼠

她说为我找痒就像盲人闻声探路

但她会很有耐心地找着

而我的指挥却不耐烦

她最听不得我埋怨

那时她会双手齐上

在我背上满世界倒腾

像除草机一样无死角地巡回推割

我若再不服帖

她便挠我的胳肢窝或者捏我的腰侧

嘴里还念叨着：“你不是要挠痒吗？你不是要挠痒吗？还痒不痒？”

直到我喊痒才停

而有时我犟着不屈服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时跳出洗澡盆

她见我打赤脚站在冷冰冰的地上定是担心

连忙喊我回来，说不再戏弄

我将信将疑蹲坐回盆里

她又笑我“怕痒的娃长大怕老婆”

晚上睡觉我会趁机抱复

那时身型不大的我会爬上奶奶的肚子

压得她呼吸急促却还笑着

用双手冷不丁捏一下她诺大的腰

听到她学我说“痒噢”

我才罢休

前年寒假和奶奶挤在出租屋里仅有的一张床上

我见奶奶翻身遂问何故

她说背痒又够不到

因为年迈身子骨不那么自如

我自然知道她胳膊肘是无法灵活反曲的

我想帮她挠痒却被她制止

她说那晚没洗澡怕我嫌她老人家脏

我数落奶奶“你说哪里话”

我忍不住鼻酸

想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被她拉扯大到初中仍和她睡一张床

我怎会嫌弃她？我有何脸去嫌弃她？

她这样的想法真的很令人寒心

我帮她挠完痒时还不忘轻捏一下她的腰

以表昔日为我挠痒之恩我铭记于心

她虽健忘但这事还记得

她笑着说我怕痒还敢招惹是非去挠她的痒

我于是撒手装作若无其事

好在她没一会儿就呼噜入睡

我欣喜逃过一劫

后来每当我想逗奶奶笑的时候

都会轻捏她的腰

她会起身像是鼓足劲要追捕我的样子

我知道她跑不动

故意扮作惊吓状

四处乱窜还不忘伸舌扮鬼脸

引得她发笑

爸爸妈妈说我竟对老人调皮

其实他们不明白

我并不是寻找乐趣

而奶奶在身边真是我搅筋的资本

想想儿时欲求不满

洗澡水凉了我仍不觉快

而现在奶奶远在他方

我背痒时只得扭着胳膊肘反手抓

挠不到的时候就想念奶奶

想着想着痒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挠到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奶奶

想着想着别处却痒起来

——《挠痒》轻抚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