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城内走一圈
(1)
这天早上,外面天色还黑,我就被老板泽龙早早的拍门叫醒,好睏!
昨天听说我想逛城区老建筑,已经混个脸熟的客栈老板俩夫妻给我推荐参观地点,后来老板一盘算说刚好他明天有空,索性就给我当免费导游,给我好好介绍一下当地的寺院和古迹,看看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我一开始没好意思接受,后来看老板极为诚恳,确认对方不是出于客气,就愉快的笑纳了。本来以为他缠在手腕上的佛珠只是时髦的装饰,原来还真是痴迷于此道的藏教爱好者。
但是,我真没想到老板会这么认真!
即是自己答应的,老板还是出于一片好心,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厚着脸皮说咱们晚几个小时再出发。只好拖着沉重的躯壳和太阳穴跳了整宿的大头出门了,昨晚真不该答应跟几个小屁孩去泡什么郎玛厅,头疼!
(2)
当我们走过仙足岛的桥时,水面上晨光微熹,四周静寂,真早啊!
等进了老城区,在清爽微凉的晨光里,我清醒不少,精神也恢复了,但完全没法和精神奕奕的户外强人比较,看老板在前面健步如飞的样子,就知道那是惯于长途负重行走的驴子。
我刚想问先去哪里,他已经熟门熟路拐进了下密寺的大门,我赶紧跟进去,大门隔空正对着据于台阶之上敞开的寺院正厅,但他没有直接跨过空地往正厅走,而是带着我从大门旁边的侧廊绕过去。
我匆匆忙忙跟在后面,百忙之中不忘向对面正厅里张望一番,全靠我视力好呀——出门在外我总比别人更快找到厕所在哪里,这真是一件令我非常骄傲的事。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中间空场,左右两侧各坐着三四排的喇嘛,最里面依稀坐着个最大的喇嘛。
老板带着我从大厅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麻利的在喇嘛们的后排空位上随意捡了垫子示意我坐下,然后压抑着得意小声地说:这里的早课最好,但是得赶早来才能听到,这里的喇嘛要做完早课再去吃早饭。一副捡到了便宜的样子,喜气洋洋。
我无语。这是藏教真爱粉啊,话说这到底是谁陪谁来着?
我端端正正的盘坐,眼前只看到坐在前面的喇嘛们的后脑勺,或者可以穿过这些后脑勺的缝隙,偷看对面正对坐着的喇嘛们的脸孔。相比中原内地的佛门装束,藏教喇嘛们的穿着实在过于花哨了些;内地寺院的和尚多半眉目素净体形清瘦,而喇嘛则普遍面目粗犷体形魁梧。前者与世无争的出世形象易让人亲近,而后者怒目金刚的外形则让人心生畏惧,不知道最初是谁给喇嘛做的形象定妆?
所谓早课就是集体吟唱藏教佛经,几十个人发出的声音融合成同一个音律,低沉、浑厚、圆融,荡气回肠没有伤害,非常治愈系。
要是能给我来张躺椅,听着佛经,打个小盹,那该有多好啊!
(3)
听完早课出来,喇嘛们吃早饭去了,我们忍饥挨饿,先赶去扎基寺。
——今天是它的财神日,每周就一次,多么难得啊!
远远的就能看到寺院上空那冲天弥漫开来的滚滚浓烟,进庙拜拜的人们已经排起了长龙,当地人都提壶酥油,或者拎点别的什么伴手礼来祭拜财神。而游客们就光棍多了,人手一叠厚厚的毛票子,等着跟财神套个近乎。
我傻里巴叽在兰州就换了一堆毛票,到这里就发现信息太落后了,现在根本不必特意从外面带毛票,在门口就有个喇嘛专门坐在那里帮人兑换零钱呢,他身前那只大扁筐里放着成堆的十元一捆、一元一捆的毛票子,想换多少都有,非常方便。
在走到另一个寺庙前,应我的要求,我们顺路拐到非常有名的一家青旅叫平措还是东措的,是骑行者的聚集地,检查了一下住宿环境,嗯,我非常庆幸我选择的是仙足岛的小客栈,这种像大学男生宿舍的青旅不适合喜欢安静简单环境的游人。会喜欢这种环境的人已经不止是灵魂不安份,大概连行为都进入疯魔状态了吧。
在院子里遇到一对漂亮的猫儿,
一只绿眼睛灰猫,一只白底黄斑肥猫。
这两只极有默契,看到陌生人靠近,灰猫端坐不动,转头招呼花猫,花猫极有警惕意识,边往回走边侧头盯着来人。
会合后,两只小东西一前一后乖乖蹲好,直直盯着你看,猛一瞅还以为一只猫有上下二个脑袋。真是有趣,跟玩杂技似的!
(4)
在进木如寺的时候,我忍不住问老板,咱能去哪儿吃个早饭不?
老板大概才意识到我没东西出门的,摸着他的板寸头不好意思的说,看完木如寺就带我去吃正宗藏人的早餐。
我嫉妒地心想,他肯定是吃饱了出门的吧?
木如寺极小,也许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挂着名牌的门洞里进去,是一个正正方方的院落,四边被破旧的二层楼房给包围着,木如寺就在其中一个角落后面,大部分的房间看起来都有人住着,大概已经被改为居民房了吧?
这些老楼房看起来都像危楼,破旧窄小脏乱差,住在这里的人们照理说心情肯定好不了,但是看看那些破窗子旧门框,那里可都摆着一盆盆鲜艳怒放的花草,蓝白色的布帘干干净净的挂在门前檐下,门口的各种杂物也都尽可能的堆放的整整齐齐,主人一家真是积极勤快的生活小能手,令我肃然起敬。
我跟在一个蓝布旧衣的老人后面,等着去逐个转动那金色的转经筒,以期上苍赐福。
老人躬着背,瘦得像只老虾米,他伸着枯干的手,颤颤悠悠地推着转经筒,一个接着一个,绝不错失其中的任何一只。
我极慢的跟着,保持四五只筒身的间隔距离,慢悠悠学着去转运。
虽说生命最好由自己把握,但有时也不妨入乡随俗感受一下,也许呢?
我喜欢老城区里这种废墟堆里开出花朵的反差感,感受到他们对于生活的热情和乐观,这是很多人所欠缺的。与其在精致中活的冰冷,还不如在粗糙中活出血性。
(5)
当我已经快饿得看星星时,终于老板带我来到了早饭的地方。
七拐八弯后,我们深陷老楼林立的居民区里,这里的楼房样式很像是早年那种工厂家属楼。我们进去的这栋大楼就是扁平方正的火柴盒造型,共有四层,每层楼的所有人家的房门都是开在最前面的公共走道上,站在楼下,可以一目了然看清整栋人员的进出情况,真是非常暴露隐私。
我强烈怀疑这是学自日本的建筑,在日本城镇能看到很多类似这样的楼房,一般都是厂房或者出租屋。这种房型在国内乡下流行起来大概是在八九十年代,到了00年后就流行西欧小洋楼造型了,基本上与那时代社会上比较推崇哪个经济大国有关。
扯远了,继续说早饭。我们进了三楼一户普通居民家里,这个好像是三居室还是四居室的空间格局,除了进门那间充当厨房外,其余全部塞满了简易的小方桌,人都是背挨背的挤着坐,更重要的是,除了这小餐馆的老板一家有二女的,客人清一色都是藏族的老少爷们儿……
顶着各种好奇打量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跟着老板挤进了人群中找到空座儿坐下,由他推荐要了二碗…面,素面,有点像去了重口味的重庆小面吧。
我如坐针毡般匆匆吃完一小碗面条,就催着一人要了二碗正吃的津津有味的老板快快走,他大概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加快速度一滴不剩的清空了二碗面后带着我迅速撤离了这处私食堂。
老板脾气可真是好,年轻人有这么好脾气的可不多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开客栈的人性格都如此随和。
(6)
随后我们去参观了喜德林旧址,那真是一片渣渣了,据说以前曾是当地最大的家族,真是无法想象曾经荣光,现在说它是废墟都是过赞,根本就像是巨大的沙土垃圾堆。唯一能证明它价值的,大概就是立在旁边的石碑,以及禁止入内的罚款警示牌了吧。
在穿过某条巷弄时,经过一个大帐篷,老板说是当地人的茶馆,盛情邀请我去喝一杯试试,极便宜,一二毛一杯清茶,就可以坐上虚耗半天时光。
我还真有兴趣,但是目光所及又全是黑压压的藏族爷们,藏族女人都去哪里了?难怪跟古代中原妇女一样都不得不待在家里干活么?太不人道了,真是的。我遗憾的拒绝了老板的建议。
我们又回到下密寺,那天正好举行难得一观的火祭。
仪式非常冗长,祭礼,颂经。
木柴架起来,桐油浇上去,火把点起来,祭品一样一样献上来。
一个小时过后,我已经神智涣散,而老板和其他围观群众们全神贯注盯着场中喇嘛们的每一个动作,恨不能把所有细节都摄录下来。
我游移的目光对上了一只流浪猫,这真是一只看了让人浑身发毛的黑猫啊:细瘦,干毛,竖瞳,弓背,末路中的穷凶恶极之相。盯了一会儿,它迟迟不见对手上前挑战,就放松了精神,走到一个胖喇嘛背后的毛毡子上窝成一团,休息去了。
最后,仪式好不容易结束,我不顾老板对胖喇嘛们的留恋之情,提出结束参观行程,一心只想奔回客栈去。实在撑不住了,一晚上大概就睡了三四个钟头,一大清早就起来好一顿遛,再不赶紧回窝,我就得一屁股歇在大马路上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