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万走了
这两天风雪寒天的可真冷,在屋里呆着都冻脚。炉子里煤块在那呼噜噜的着着,就是不觉得屋里热。天是从昨天突然间冷起来的。昨天早上起床了,上外面解个手回来洗洗手,水是在脸盆里放了一晚上的水,就在外屋门边上,手在里面攉拉了两下,冻得我再不敢往水里下手,骨头冻碎般的疼。停那缓了会,又下手攉拉两下赶紧拉倒吧。呆会换了水洗完了脸,抬头一看门上的天窗,上面一层厚厚的冰霜,阴森森的吓人。洗脸的水是缸里的总还是要好点的。
寒流过境了,这是肯定的。要不现在的冬天可没这么冷。我的北窗底缝上又结满了一溜冰霜,雪白的那个好看。等天不冷了它们就又会化掉。
风雪寒天的,给人的下意识感觉就是被冷给围堵在了屋里,守候着这偎人的暖,躲避着冷冻的冬天。而在屋里就着这冷冷的风雪情也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了一些事或者一个人,和风雪有关的和冬天有关的。
那年冬天大万掉井里被冻死了,旁边没有一个人。
大万是那年冬天给人家水稻地看地点的。这活一般是两个人,但一个人要是愿意干也没人管你,当年好像就是一个月一千块钱看地点,一个人是这些钱,两个人也是,当年大万一个人看就是为了要多挣点钱。看地点的房子并不暖和,墙壁薄,里边空间还大,所以很难烧暖和了。地点房子那是为了春天插秧和夏管和秋收上人用的,不是为了冬天住人用的,所以不考虑保暖的问题。所以那钱看上去不出力,其实可也不是啥好挣的钱,那也是真挨冻的。
大万的死我是听人说的,是在一个下雪天自己去井边打水一不小心就滑了下去,旁边没人,就这样大万死了。我可以想象到他在死前该遭受到了多么大的痛苦,但却又只能干受着。大万死了,一个在底层辛苦挣扎的百姓,为了尽可能多的挣点钱,为了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轻快点,就这样死在了他想过上好日子的历程中。
大万死了,死的好像有声有息,又好像无声无息,一个底层百姓谁又在乎你是谁呢?活着就是牛马货,死了就是人们一时间的口风。大万死了,死的这么淒惨却又这么的平常。
大万比我大几岁我不知道,但是大不出十岁这我知道。他死的时候也许还不到五十岁。一个体格壮实的男子,很能干的。大万不是原本的当地人,是我们小的时候他就投奔亲戚来了。他的亲戚那时候就在我家这栋房的房西头,他管女主人叫姨。
大万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干啥活,咋干的咱是一无所知,等后来我高中毕业后,也春夏秋的跟车打农工的时候,他也干上了。那时候国有单位都黄了,人们到处找活干,为了好能活下去。我和大万有交集的时候只是偶尔,就打农工的过程中,后来有一年大万还自己买了个12马力的三轮车拉人干,我还坐过两回。几年后他又不拉人了,找别的活干去了。因为拉人担老大的风险不说,自己还干活,还操心的也许他嫌太累了。
大万有媳妇。当年的小伙只要能干活,人长得再帅堂堂的,没钱也总还是能找到媳妇的。是的大万长得挺帅,国字型的脸庞,一米七三左右的个头,能干。只是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大万家的小孩是男是女。
大万的死让我忽然觉得对他的媳妇有愧疚了。那就是当年我二姨办回老家了,那也是个冬天,那天中午二姨上我家来告诉我大万的媳妇欠她五块钱鱼钱,让我没事就去要要,能要回来我就拿着花吧。当年那穷日子,五块钱也不少啊,讲话了那时候一年能花几块钱呢?那天下午我记不住了是那几个哥们来找的我,还是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然后我们一块上前面的另一个同学家去,正好大万家离我们走的那条路不远,所以我就张罗着他们跟我一块去了大万家,然后我就真的把那五块钱给要来了。当时大万的媳妇也没说啥,问明了我的来意,顺手就从兜里掏出了五块钱。
这事要是大万不出事我也觉得很正常,但是大万这一出事后,我一想起这要钱的事就觉得于心不忍了。这人情太冷了。现在想想当年我也是那个穷脑子,遇钱就贪呢。做人有的时候真的需要豁达,有些事不必深究,有的钱不需要再要,活的那么累干啥,与人有情与自己也有暖。
大万走了,就那么冷冰冰的离人世而去,带着他要过上好日子的梦,带着他的懊悔,带着他的无奈和绝望。
(2017年一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