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作者：茱蕙蘭

元稹到底是情圣还是情渣？

见一个，爱一个，又抛弃一个？

谁是他的白月光？谁是他的朱砂痣？

他曾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诗句写好，深情已示，一扭头，信誓旦旦空惆怅，他已流连花丛懒回顾。

他实在是无情的浪子。千年后的人们依旧这样评价他。

真的吗？

说起来，他和《红楼梦》里的宝哥哥还真有几分相似。见一个撩一个，宝哥哥并不让人讨厌，他从看待不同的女子，看到的不同女子的美。黛玉是知己，是镜子，是心灵的好友。虽然她使性子，宝玉第一次见黛玉就说过这个妹妹好生面熟，我在哪见过？这是前世之缘，后来又为金玉之缘闹了一场，宝玉心意分明，两人共读《西厢记》宝玉陪着黛玉葬花，心迹纯粹，只奈旁人各揣着各自的利益，硬要桃代李僵，将宝钗嫁与宝玉，看似金玉良缘，完美无缺，可是缘这个字，岂能是看似！宝玉对黛玉是真爱，心有灵犀；对宝钗是敬重，非男女爱情；对晴雯是同情，好生惋惜；对史湘云是萌友，觉得是有趣的同盟，对宝琴是赞许，对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对袭人是相伴，宝玉需要一个在生活处处照料他的人。宝玉的真爱只有黛玉，他不爱宝钗，家破潦倒，所以出家。

而元稹呢？就是《西厢记》里的张生，情窦初开，对莺莺心生爱慕，他那时是初恋，是真爱。刚巧莺莺也爱他，海誓山盟，如胶似漆，越是遭家人反对，越是坚贞不渝，极力反抗。元稹终于决定踏上考试出仕之旅，不为世俗，只为证明，他有实力让莺莺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他却落榜，莺莺虽是大臣之后，但是父亲已逝，家里虽富无贵，不能实现元稹的政治梦想，他当时落榜反而对功名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有才的人即便落魄，也有人把他当潜力股，他遇到了慧眼识珠的韦丛的父亲，将韦丛许配给他，他为了初恋，本应拒绝，但是他没有，如同凤凰男遇到了孔雀女，他与宝玉不同的是他不在富贵之家，只能靠自己发家实现爱情梦，而之前的初恋也让他看清了现实的残酷。他还没有因为爱所以爱的底气，所以他投降了，与爱情无关。然而，上天对他不薄，韦丛聪明贤惠，与他甘守清贫。她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诗，抚弄一首好琴，而他呢，才华横溢，继续他的仕途之旅，这样又俗而不俗的日子就是元稹这样俗而不俗的人所追求的理想。才会有首铮铮铁骨的誓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试想：理想实现，谁会退而求其次呢？他对韦丛是真爱还是对莺莺是真爱？或许无从知道，只是多年后他仍不忘，以自传体的形式写传奇，告知天下，他的初恋如此刻骨铭心，大概真的是历经万水千山后的真情，而对韦丛呢，处于理想中的人总那么知足，不会有张望的欲望，自感足矣，他是爱韦丛还是爱他当时的生活状态呢？或许后者多些吧。

他是性情中人，他不是僵化顽固的老学究，他也不是俗不可耐的俗人，他或许爱而不得，除了沧海，他一直无处可恋，而沧海已远去，他习惯于再次寻找沧海，怎奈沧海已无回天之力。

他喜欢上薛涛，或许因为才华，仅限赞赏，否则，薛涛都为他研制出薛涛笺，要别样表白，写下私语情话，他明明是个擅长舞文弄墨的才子，却不愿回复一言，甚至仓惶躲避，与其说他精明倒不如说他是爱不起，也爱不来。

他喜欢刘彩春，不无道理，她文采斐然，虽无法与薛涛比肩，但她容貌昳丽，比薛涛更胜一筹，他流连镜湖七年之久，可是还是说走就走，只语未留，他到底是不够爱她，或许她真不是他的理想，只是惊艳他时光的美人罢了。而她却用生命证明她爱他，他就是她的理想，她爱得卑微，最后殉情而死。

午夜梦回时，他这样一位俗而不俗的人有没有找到爱的答案？有没有想过爱的箴言？有没有最后醒悟自己最爱的是谁？如果说人生是场旅行，他或许就是那个憧憬爱情又被原生态家庭牵绊的才子，那个怀揣明镜似的心意却又要寻找至臻境地的人。

最后，想象他伴着青灯黄卷，回想那场动人心魄的初恋，笔下生云霞，一纸爱情的样子，才同情他的情商的大器晚成，爱就是当初最美的模样，而他用了一生的时间才幡然悔悟。因为他总不相信爱情只是如此简单。